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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色的陽光將不兒罕山的起伏有秩的群峰染作富麗的金翠色時,一隊盔明甲亮的騎兵列著整齊的隊形沿著斡難河邊的茵茵綠草馳入會場,有見識的人立刻認出這便是蒙古精銳之中的精銳,直屬鐵木真汗的怯薛軍。騎兵們在統領阿兒孩的率領下繞場一周後兵分兩隊,在正中的觀禮台前左右分成兩隊,在台的兩側做燕翅形分列。騎乘者故然具是馬術精絕的勇士,而那些坐騎亦是訓練有素的良駒,雖然一路疾馳,卻幾乎沒有淌起半點輕塵。人如蒼狼之迅捷無倫,馬如白鹿之輕翔靈動,二者搭配,相得益彰。看到他們的到來,眾人都知道鐵木真即將出場了。
果然,在他們入場不久後,以幾十面象徵著草原諸部的旌旗為先導,鐵木真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如眾星捧月般出現在會場之中。在他身後是母親月倫與妻子孛兒帖;緊跟其後的便是四個兒子:朮赤、察合台、窩闊台和脫雷;再之後,是以忽闌為首的諸位別妻:也遂、也速干、合答安答勒都兒罕、古兒別速等人;隨在她們身後的是月倫額客以心血扶養得來自草原各地的四大養子:失吉忽都忽、孛羅兀勒、闊闊出和曲出;行在這四名業已成長為健壯有力的青年身旁的是鐵木真的幾位弟弟妹妹:合撒兒、別勒古台、合赤溫、帖木格以及已經出嫁的貼木倫,在她的身後半步遠行著她的丈夫不圖;隊伍的最後是以博兒術、者勒蔑、木華黎、赤老溫、沈白、者別、速不台、忽必來、主兒扯歹、月忽難、豁兒赤、蒙力克、鎖兒罕失剌等數千名那顏和別乞所組成的隊伍,他們有的是在多年戰爭中為新帝國建立功名的謀臣名將,有的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老人,還有來自各個部落的代表人物。他們象徵著草原諸部從今而後,正式團結在以鐵木真為首的蒙古乞牙惕部落之下,形成了新的遊牧人帝國的政權。
當他們來到彩台前下馬,登台就坐後,選舉鐵木真為蒙古共主的大忽里勒台便宣告正式開始。眾人一致認為,蒙古汗一名已不足涵蓋鐵木真之功業德望,應該向他獻上一個更為莊重威嚴的尊號。因為如今的他,不僅僅是蒙古人的可汗,更是整個草原上所以氈帳人的王者,而如此重要的稱號,必須通過一位珊蠻巫師來向萬能的長生天來求取,於是眾人公推來自晃豁壇一族的與四養子之一闊闊出同名的一位巫師來進行這個神聖的祈禱活動。此人修為有年,多現神跡,據說常乘一灰斑色馬至天上,並能與神通話,因此有通天巫(帖卜騰格里Teb-Tengri或Teb-tenggeri)(2)之稱。
在台下數萬觀者的眾目睽睽之下,這個身材修長,面色清癯的神秘人物搖搖擺擺得走上了會場中心的祭壇。炙烤犧牲的烈火在他身前霍霍燃燒,騰起的黑煙在他的面前盤旋往復,使他整個人愈發顯得神秘莫測。見他出場,鐵木真側目去看坐在不遠處的蒙力克,正好那老人也將頭轉過來望大汗,二人目光交匯,彼此心照不宣得點了點頭。其實,之所以選擇闊闊出作為盛典的主祭,完全是因為他與蒙力克的父子關係,有此一層關聯,至少可以保證上尊號的儀式可以一帆風順得進行下去。
“蒼天降命,
草原安寧。
百姓和慶,
萬畜充盈。
奮其威靈,
懲凶罰佞。
揚其武英,
寰宇清淨。
其功沛於天地,其德播於四野,宜上尊號以彰其功德,上達萬能之長生天。”
通天巫口中念念有詞,每一句的末音都拉出長長的尾調,在鴉雀無聲的會場上遠遠近近得發出陣陣回聲。這時,一旁有一名助祭雙手捧著一柄雪亮的鋼刀走到他面前,跪下,將刀搞搞托起。通天巫接刀在手,向那頭已經被烤得焦黃的作為犧牲品的羊砍去。“嚓”的一聲,羊頭落下來,掉在早已擺放其下的托盤中,打了幾個旋,停滯不動。
通天巫復又數刀,很快便將那羊支解完畢,刀尖一挑,將一塊髀骨掃落火堆。他在台上動作之時,其他的珊蠻祭法師們則圍繞著祭壇開始有節奏得載歌載舞起來。旁觀的上萬名牧民則紛紛跪倒在地,不停得呼叫著長生天的名字,頂禮膜拜。通天巫掃視全場一圈,忽然將手中的刀向後一拋,自己也開始跳起那富有神秘韻律的舞蹈。看台上,以鐵木真為首的眾人也跪倒在地,開始向長生天祈禱。整個全場,只有這些珊蠻巫師們還在站立,而通天巫本人此時更是高高在上。
通天巫舞了一陣,忽然止住身形,將手向火中一指,立刻有兩名助祭跑過去,其中一人用鐵鉤將那塊羊髀骨從火中鉤出,另一人則用鐵鉗夾起,又飛快得跑上台來,放在通天巫腳下。通天巫蹲下身子,反覆研究著骨頭表面被烈火燒灼形成的裂紋,看了一時,忽然挺身而起,雙臂一擺,台下的歌舞立時停止。剎那間,偌大的會場上鴉雀無聲,人們的眼光都凝聚在通天巫一人身上,靜聽他宣告天神的旨意。
“長生青天(3)命鐵木真為草原之王,他將帶領我氈帳百姓達到前代所未達之地,直到四面的大海。故此,長生青天命我代傳其旨意,鐵木真宜上尊號為——”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逡巡一周,這才震氣吐聲,發出長長的四個字:
“成——吉——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