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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在等候著與大汗見最後一面。”
獸出人言,成吉思汗卻沒有一絲驚異。反而用一種近乎熟人打招呼般的口吻問道:
“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嗎?”
“是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獸的回答也很爽快,有一種聊天的感覺。
“那麼請直說吧,需要我怎樣幫助你呢?”
“大汗啊,我不是來尋求你的照顧,雖然你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人物。你的一生註定要成為永恆的傳奇,你的名字將被千秋萬世地傳誦下去。”
“呵呵,更多的可能是罵名吧。”
成吉思汗苦笑起來。
“讚美如何?罵名又如何呢?你做了你認為應該去做的,你也做了許多別人無法做到的。這就已經足夠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控制身後的評判,但是只要你的心無所愧疚於蒼天后土,那麼又何須在意那些評價呢?”
“是啊,根本不必在意。”
“至少,你的族人會象對神那樣尊敬你,崇拜你,你用你的一生為他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榮譽與幸福。做為一族之領袖,你所獲得的一切已經超越了許多人。不過,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奇妙,做到一定地步之後,就走到了極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極限,一旦無視極限而繼續走下去,前途就不會美好了。即使是大汗這樣的蒼天驕子,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成吉思汗嚴肅地問道。此刻,他已經忘記了對方的野獸形態,仿佛是在傾聽一位薛禪在講述生命的意義。
“是的。命運是實際存在的事物,沒有哪個人可以超越。你可以創造無數人的命運乃至世界的命運,卻惟獨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哪怕是一絲一毫。”
“我該怎麼辦?”
“將你的最愛留在這裡,然後回到出發的原地。”
“忽闌留下?為何?”
成吉思汗心中一凜,當即追問道。
那獸卻沒有再說。它開始緩緩起身,看樣子是要離開了。
“別走!”
成吉思汗大叫道。可是沒有得到獸的回應。它逕自離去,走動的速度並不迅捷,但是僅僅數步就忽然失去了蹤跡,任憑成吉思汗千呼萬喚,卻始不回首。
“為什麼?為何要讓我和忽闌分離?我們是得到長生天所祝福的一對,為何只憑你的一句話就要分離?”
這些話,他想說,卻終於只能在心中以無聲長嘯的方式來發表。洶湧澎湃的激情在這一刻仿佛被某一道無形的堤壩所阻遏,完全無處宣洩。
“不好!難道它是趁機去侵犯我的忽闌嗎?”
這個念頭促使他轉身疾步奔回與忽闌分別的地方。他一邊跑,一邊在心中祝告著:別讓我失去她,哪怕用我的一切來換取她的平安,也在所不惜!
他走出的距離並不算很遠,但是回歸的時候,卻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
“忽闌,堅持住!等我!一定要等我!”
這些心情如果宣之於口外,那麼應該是拖著悠長的哭腔吧。成吉思汗從未發覺,自己竟然如此脆弱,幾乎不能自已。
※※※ ※※※ ※※※
就在成吉思汗奔跑於山路之間,渴望重新與忽闌匯合的當兒,耶律楚材正在營地中接見一位遠來的使者。牙剌瓦赤則正在接待與這位使者同來的另一些,哦不,應該說是一大批夥伴。這些夥伴的數量之多,幾乎可以組成一支大軍,只不過他們不是壯丁,而是數不勝數的野驢、野山羊、黃羊、野馬、野豬、麋鹿等等……按照使者的解釋,這些都是送與成吉思汗的貢品。望著滿山遍野的獵物,牙剌瓦赤不禁苦笑起來:
“居然從幾千里之外將這麼多野獸趕來,他們究竟是怎樣做到的呢?”
關於使者的身份,我們並不陌生。他正是亦勒赤台,蔑兒乞惕一族最後的男子,為愛復仇卻又時常陷入迷惘的矛盾人物。
坐在楚材對面的他,心中再度生出許多矛盾的因子。眼前這個有著一副漂亮鬍子的男子,也同樣有著一雙令人生畏的眼睛。在他的注視之下,自己總有一種無所遁行的感覺。
“身為大殿下的使者,特此前來向大汗謝罪。”
鼓足勇氣之後,亦勒赤台躬身說道。楚材未置可否,只是淡然答道:
“如果是來請罪的,那麼還是等到大汗回營之後再向他親口說出吧。”
“大汗還未從南方回師嗎?”
“已經回來了,不過現在正陪著忽闌王妃出外遊玩。”
“哦,王妃殿下可好?”
此問剛剛出口,亦勒赤台立刻後悔起來。一旦面對與忽闌有關的一切,自己就無法保持冷靜。看來,這才是自己真正的致命傷啊。幸好,楚材似乎對這句話沒有追究什麼,依舊淡然道:
“王妃也很好。大殿下如何了?”
“這正是我要向大汗解釋的事情。大殿下自從到達北方後,由於水土不服,病倒了。因此,未能尊奉大汗的集合令,參與南征。”
“原來如此。”楚材微微頷首道,“北方過於寒冷,大殿下染恙也是難免。只不知病情如何?是否需要派遣一些波斯醫生前去診治?如果需要,請不必客氣。你知道,我在這方面還是有一點權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