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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政治上的考慮外,為了掩護,某些宗教因素有利於這次選舉。早些時候八鄰首領火兒赤宣布:"天國(騰格里)註定鐵木真將成為我們的汗。這是聖靈向我揭示的,我又向你們揭示。"同樣來自天國之命的又一種說法是人們可以稱之為"木華黎預言"。有一天,當鐵木真在合兒郭納黑·朱布兒紮營時,札刺兒部木華黎提醒他,在同一地點,同一棵樹下,取得汗號的最後一位蒙古首領忽圖刺曾經在此歌舞宴會慶祝他的登位。"從那時起,蒙古人經歷了苦難的日子,他們中不再有汗。但長生天沒有忘記它的人民,即忽圖刺家族。蒙古人中將產生英雄,一位令人恐懼的汗,為他們的苦難報仇……"。除了這些引語所表達的宗教外殼外,成吉思汗的當選使人們產生選出了戰爭和狩獵中的領袖的印象。他的選民--阿勒坦、火察兒和撒察別乞--立下了誓言,《秘史》複述了這些莊嚴的誓言:"立你做皇帝。你若做皇帝呵,多敵行俺做前哨,但擄來的美女婦人並好馬,都將來與你;野獸行打圍呵,俺首先出去,圍將野獸來與你。"
有一個人可能會(也應該)對這個新的政權感到不安,他就是克烈部首領脫斡鄰勒。他看到昨天的屬臣正在走向與他平等的地位。但是,脫斡鄰勒是個缺乏想像力的、優柔寡斷和平庸的首領,他沒有認識到這件事的含義,加上新當選的成吉思汗更謹慎地聲稱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自覺地忠實於他。況且,當時的形勢無疑也令脫斡鄰勒放心,成吉思汗還遠未能把蒙古人統一起來,在他的面前,反對他的札木合也有自己的黨羽。此外,克烈王與成吉思汗有著同樣的外敵--塔塔兒人。
我們已經看到成吉思汗忠實的支持者之一,札刺兒部的木華黎,他勸成吉思汗稱汗,據《秘史》記,他是喚起成吉思汗回憶蒙古人與塔塔兒人之間的世仇而達到目的的。正是塔塔兒人把原蒙古王室的兩位成員引渡給金朝,使他們遭受凌辱;正是塔塔兒人於1161年與金聯合,滅了蒙古人的第一個王權;也正是他們,約於1167年在草原上舉行的一次友好宴會上背信棄義地在食物中放毒毒死了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該。"呵鐵木真,你應該為汗,向我們的敵人塔塔兒人報仇,你應該恢復蒙古人的光榮。"
機會來了。塔塔兒人似乎只是在金朝的援助下才戰勝了蒙古人。但是,一旦勝利使他們成了東戈壁的主人,他們就常常騷擾金國邊境。北京朝廷改變了聯盟的對象,決定援助和挑動克烈王脫斡鄰勒對付塔塔兒人。作為克烈王的忠實屬臣,成吉思汗陪同出征(約1198年),有幸能夠向他自己的仇敵報仇。貝爾湖畔的塔塔兒人在受到來自東南方向的金軍和來自西北方向的克烈人和成吉思汗的夾擊下遭到了慘敗。據《秘史》記,克烈王和成吉思汗沿斡里札河進軍,殺塔塔兒王蔑古真·薛兀勒圖。北京朝廷封賞脫斡鄰勒為漢號"王"(王或王子),因此,脫斡鄰勒在歷史上被稱為王罕。成吉思汗也接受了中國的封號,但是,官位低多了,它說明當時北京朝廷只把他看成是克烈人手下的一位微不足道的屬臣而已。
符拉基米爾佐夫認為,正是這次戰爭以後,成吉思汗懲罰了大批的蒙古王公、原王室後裔,因為他們拒絕隨他和王罕出征去打塔塔兒人。他處死了著名的合不勒的曾孫、主兒乞(或主兒金)部首領撒察別乞,以及另外兩位王公泰出和不里孛闊。在寫給王罕的著名的聲訴信中,他聲稱,為了給克烈人報仇他犧牲了"他深深熱愛的這些兄弟們"。事實上,他必定很高興找到了非常恰當的藉口,使他擺脫了所謂"蒙古正統性"的代表人物。
如果我們遵循成吉思汗正史上的說法,那麼,成吉思汗與王罕之間的聯盟似乎主要是對王罕有利。無論如何,如果說王罕最初的保護使成吉思汗能夠免遭他的敵人的侵害的話,那麼,這位蒙古英雄很快對他的宗主奉獻出同樣的義務。在難以確定的一段時期中,王罕發現自己被其兄弟額爾客合刺推翻,後者得到了乃蠻王亦難赤必勒格的支持。王罕向西南方逃亡,直到楚河,逃到喀喇契丹人中,他徒勞地希望能得到喀喇契丹王的幫助。在與該王(或稱古兒汗)發生爭吵之後,他在戈壁灘上過著悲慘的流浪生活,對復位喪失了信心,他到成吉思汗那裡避難。成吉思汗救濟了他的飢餓的小隊人馬,幫助他重新奪回了克烈部地盤。正是因為這些,以後成吉思汗用樸實婉轉的話語提醒克烈王:"君困迫來歸時,飢弱行遲,如火之衰熄。我以羊、馬、資財奉君,你前瘦弱,半月之間,令君飢者飽,瘠者肥。"
王罕的另一個弟弟札阿紺孛在金避難,成吉思汗派人護送而歸,以防正在等待襲擊他的蔑兒乞人。成吉思汗對王罕說:"此大有功於君二。"
據有關成吉思汗的傳說,王罕對成吉思汗的這些效力幾乎未表示謝意,儘管這只是單方面的介紹,但記載細節如此清楚,其中必定有一些真實成分。他隨意撕毀軍事盟約,背著成吉思汗對蔑兒乞人發動了一次有利可圖的襲擊,迫其首領脫脫經色楞格河口逃到貝加爾湖的東南岸(八兒忽真隘,Barghu,《秘史》寫作Barqu-jin或Barghuchin),脫脫的一子被殺,一子被俘,王罕掠獲大批俘虜、牲畜和戰利品,他再次違背軍事協議,沒有讓成吉思汗分享這些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