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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草原和我們的蒙古故鄉真是太相似啦。”
去年秋末趕走原來盤踞於此的阿蘭人而進駐此地過冬之時,速不台就曾發出了這樣的感嘆。隨後,這句話於轉瞬間在三萬大軍之中流傳開來,最終成為了眾人的口頭禪。在趕走了本地原來的主人阿蘭人後,他們就自然而然地在這裡安下了過冬的營地。
“再相似也不是。就像藍嘴鷗和告天雀兒,即使走得再近,到了冬天也會飛向南方。”背後傳來者別的聲音,“再說,這裡的苜蓿草過於柔軟,會讓我們的馬兒變得嘴饞,不肯遠離啦。還是我們草原的狗根草才能養出斷金咬鐵的駿馬!”
“是啊,我們不會在這裡久留呢。不過——”速不台的語氣突然一轉,“我卻希望你能留在此地養病。”
對於是否可以完成大汗所賦予的“尋找最後海洋”的任務,速不台並不認為是遙不可及的幻想。當年起兵於草原之際,又有多少人能預料到今日的赫赫聲威呢?然而,他如今最為擔心的卻是者別那日趨衰弱的身體。直到與大汗分兵之後,他才得知,者別是抱病參加此次西征的。他向包括成吉思汗在內的眾人隱瞞了自己的吐血症,即使是近在身旁的自己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才得知了真情。因此,他多次力勸者別留在穆甘草原療養,但是每次都遭到了嚴辭拒絕:
“大汗命名我為者別,希望成為蒙古人的箭簇。既然是箭簇,怎能半途停留呢?”
當然,今天的結果也不例外,二人在草丘之頂爭執了半晌,速不台還是沒能拗過者別,最終只能無奈地任由他自行其是。
“我的戰馬,你快快飛奔。
你那飄飄欲舞的輕美長鬃,
好像閃閃發光的金傘隨風旋轉;
你那炯炯發光的兩隻眼睛,
好像一對金魚在水中遊玩;
你那寬闊無比的胸膛,
好像滴滿了甘露的寶壺;
你那精神抖擻的兩隻耳朵,
好像山頂上盛開的蓮花瓣;
你那震動大地的響亮回音,
好像動聽的海螺發出的吼聲;
你那寬敞而舒適的鼻孔,
好像巧人編織的盤腸;
你那瀟灑而秀氣的尾巴,
好像色調醒目的彩綢;
你那堅硬的四隻圓蹄,
好像風馳電掣的風火輪;
你全力匯聚了八寶的形狀,
這神奇的駿馬啊,真是舉世無雙。”
者別的部隊唱起雄渾的駿馬讚歌,率先溯著庫拉河谷向西進發了。速不台傾聽著這歌聲,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言喻地苦笑。
“跟上去吧,不要落後,唱起我們的戰歌,前進啊!”
他忽然縱聲高呼著,並催馬飛馳起來。當他衝下小丘,匯入自軍的隊列之中時,雄壯的歌聲已經次第響起:
“歡樂啊,多麼光榮和歡樂啊,
去征服和殺戮我們的仇敵!
去使他們的奴僕喪魂落魄!
去奪取他們的財富和妻妾!
使他們的妻妾躺在——
我等勝利的臥榻之上!”
這兩支攻無不取,戰無不克,粉碎堅石,截斷深水的無敵軍團一路高歌猛進,向著遠方巍然屹立的高加索群山挺進。
他們的進軍隊形相當奇特,與當時的歐亞各國軍隊相比,可謂與眾不同。粗看上去,他們的行動相當隨意,幾乎沒有隊列,只是散漫地分成若干規模不等的集團,彼此之間若即若離,猶如一群貼地遊動的靈蛇,倏忽伸長以至細若遊絲,倏忽又緊縮盤繞成稠密的一團。然而,只有那些敗在他們手中的敵人才會真正感受到其中所潛藏的無限殺機。綿延百里的隊伍,其最外圍就擔當起斥侯的任務,索敵範圍之遠是任何一隻隊伍所無法比擬的。有時甚至於脫離本隊上百里來進行偵察,一旦遇敵,絕不戀戰,而是迅速返回,向主力示警。即使遭遇伏擊,全軍也基本上不可能落入被徹底合圍的絕境之中,反而會象大海般陡生波濤,席捲侵入之敵,將其吞噬。此即成吉思汗所立之行陣要訣之中的“擺如海子樣陣”!
在這浩蕩的隊伍之中,不聞一絲人語,唯有隆隆馬蹄與鏗鏘刀劍之聲在山野間迴旋不止,隨風飛揚,憑藉著二月的剪刀之風,轟傳於四面八方。
在全軍的最中央,是龐大的輜重部隊。由於是無後方支援的長途奔襲,他們必須依靠沿途諸城市來獲得補充。因而,寬囿那些輸款納降的城市,無情毀滅那些敢於頑抗的堡壘,成為了此次遠征的主基調,對富庶的伊剌克—阿只迷地區的反覆戰爭貫穿了去年的春天與夏天。這其間,他們還接受了剌夷城內穆斯林遜尼派人士的委託,毀滅了其敵對派別什葉派的大本營——忽木城(1)。事實證明,兩位蒙古大將的全部行事只是遵循著戰爭的規則,即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機會去消滅敵人,隨機應變地保存自身,儘可能的積蓄更多的給養,為翌年的北方遠征做準備。
正是基於此種考量,他們在入秋時節突入阿哲兒拜占地區(2),向其首府桃里寺(3)挺進。這座城市因靠近巨大的烏魯米耶湖區而擁有豐富的水源,湖畔的衝擊平原利於灌溉。勤勞的當地人利用這些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在城市的周圍營造出大量賞心悅目的園林,使之成為一處風景優雅的世外桃園。當地的突厥人領主唯恐本地毀於兵燹,立刻派出求和使者,獻上大量的黃金。兩位將軍當即同意締結合約,並秋毫無犯地穿越了此地,然後在穆甘草原過冬,直至此時——紀元1221年春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