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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實,你要做什麼?”
“連一聲‘武叔兄’都不肯稱呼啦,看來真是生氣了。”
嚴實的情緒已經平穩了下來,語氣之中再度回復了悠然的嘲弄。
“你要扣留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嚴實雙手一攤,“白首相知猶按劍。當此非常時刻,我不得不小心從事。萬一裕之你忠君愛國之心發作起來,來個大義滅親,我死算不得什麼,手下的弟兄們豈非很冤枉呢?”
“好!很好!”
這幾個字,是從好問的齒縫之中強自擠出來的。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卻不知該打向何處。
“放心吧,一旦蒙古軍進城,我就會放你回家。我從來不強迫別人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希望你日後也能了解這種立場。此處風景極嘉,又是百年古剎,很適合修真養性,如果不是俗事纏身,我本人也希望多住上幾日呢。賢弟你可是好福氣呢。”
撂下這些話後,嚴實便不多留,自行下樓而去。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的瞬間,他向兩名大漢說道:
“好好照顧我這位朋友,若是少一根毫毛,小心軍法從事。”
下了千佛山後,嚴實一刻也不敢耽誤,頂著凍雨迅速趕回濟南城外自己的軍營。剛剛進門,就得到了最新的軍報:蒙古軍前鋒已進至益都、淄州(3)一線。
“派出使者前去聯絡。”
嚴實下達了第一道命令後,立即展開了奪取濟南的行動。他以加強城防為名,將自己的部隊滲透到各個險要所在,然後在翌日邀請全城官員前來赴宴。那些猶自蒙在鼓裡的文武們剛剛踏入軍營,立刻被事先埋伏下的士兵們一舉擒獲。至此,濟南全城完全落入了嚴實的掌控之中。三日後,蒙古軍的先頭部隊開到城下,兵不血刃攻取此城。翌日,成吉思汗親統大軍自東門入城,立刻任命嚴實為千戶官,繼續統領本部人馬。
由於是主動降伏,蒙古軍沒有對城市進行任何破壞,只是勒令城內的富戶交出贖金,並將府庫洗劫一空。在這期間,成吉思汗得知了元好問的事情,便命嚴實將這個一腔熱血的詩人請來相見。
“這個……只怕他不知深淺,衝撞大汗。”
嚴實為難地答道,開始後悔自己這幾天忙得昏了頭,將釋放好問的事情給忘記了。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也知道他對我充滿了敵視。和敵人交談幾句,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怕我殺死他嗎?”
成吉思汗微笑道。
“大汗雅量高致,自然不會與我這位不懂事的朋友一般見識。臣下這就去將他帶來參拜大汗。”
嚴實一刻不敢耽誤,飛馬趕到千佛山來見好問。見面第一句就是:你快逃走吧!
好問冷笑道:“我雖不是武人,卻也沒有臨陣脫逃的惡習。你們這些軍人既然不敢上陣,那麼就由我這個書生來單獨面對敵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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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蒙古軍營的時候,好問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之軍。
“很威風啊。難怪官兵抵擋不住。”
雖然不願承認,但是好問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你就是那個蠻酋鐵木真?”
好問的原話一出,身為通事的劉仲祿立時犯了難。對於好問的文名,他也有所耳聞,還讀過他的一些詩詞,心中甚是佩服。若是直言不諱地翻譯過去,只怕當場斷送了這位天才詩人的性命。這,絕非仲祿之所願。
“他是在罵我吧?”
成吉思汗卻已看出其中的癥結所在,問道。
“大汗恕罪,臣下這就帶他回去,加以開導。”
嚴實心中暗驚,連忙上前跪倒請罪。
“姓嚴的!你要做奴才我也無可奈何,但是請你不要把我也當作奴才!蠻酋,你要殺便殺!我元裕之今日有死而已!要你看看,我大金有降將軍,卻無降書生!”
“裕之!你……”
“住口!裕之二字豈是你叫的?”
元好問向嚴實怒目而視,厲聲斥罵道。
雖然他們彼此之間是以漢語對答,但是蒙古諸將也已猜到個八九,當即有一名怯薛歹走上一步,正欲呵斥,卻被成吉思汗揮手制止,然後說道:
“不肯屈服的敵人是值得尊重的。”
他轉向劉仲祿說道:“轉告這位可敬的詩人,他隨時可以回家。如果要去中都盡忠,我會派人護送他到城下。”
“不必,我自己會走!”
聽到劉仲祿的傳言,好問冷哼一聲。
“好啦,大汗既然放你走,就不要多說什麼啦。”
嚴實生怕成吉思汗忽然改變主意,上前連拉帶拖地將好問帶向帳幕之外。
“放開你的髒手!我自己會走!”
好問怒吼著掙扎。然則他這一介文人,又怎是嚴實這種武將的對手,只得被對方操控著漸漸遠離。及至臨出帳幕前,他終於艱難地轉過頭來,向成吉思汗大喊道:
“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在戰場上重逢!那時,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很好,我會等待著這一天。不過,那時我還是會饒恕你,包括你想保護的人!這個誓言,將傳諸於後世,直到你我的子孫之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