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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桓玄才問道:“先生,那姓衛的竟能連敗燕魏兩國,還是以一支孤軍,這著實離奇了些,是否他在誇大其辭?”
卞范之搖搖頭道:“據細作探得,衛將軍自從就藩廣州之後,先平滅了廣州的庶族塢堡,又收服廣州俚人,獲得精兵數萬,接著,遠征林邑,獲得的金銀不計其數,聽說還在番禺向海外客商徵稅,以番禺對外貿易之繁盛,想必稅額極為可觀,以衛將軍的才能,有錢糧、有兵馬在手,大破燕魏並非不可能!
何況雖只是道聽途說,但推敲起細節倒也合情合理,衛將軍偷襲燕國,是在嚴冬把燕主圍困於絕谷之內,勒索來了大量兵甲錢財,而大破魏軍,是因他劫掠了數萬高麗句丁壯於薊以東的海邊修築起了城池,倚仗城池才大破的魏人,魏人雖驍勇善戰,可是我晉人以弓弩見長,他來攻我晉人城池,如何能討得了好?
衛將軍於北方修築城池,意指薊,以圖通過薊控制河北遼東,恐怕最終還是志在中原,此人思慮長遠,手段凌厲,可惜啊,偏偏與南郡公您為敵,哎~~”
卞范之搖了搖頭,一臉的唏噓之色,縱使處於敵對的位置,他對於衛風還是挺欽佩的,歷來有志於北伐者都值得欽佩。
桓玄卻不這樣想,他懊惱的恨恨道:“沒想到那姓衛的在廣州竟也能成了氣候,早知當年就不該放他去!”
卞范之苦笑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南郡公,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桓玄尋思半晌,遲疑道:“我若代禪,那姓衛的定會來攻,如今他兵精糧足,實力大增,我只怕不是他的對手啊!”
卞范之的臉面布上了一抹凝重,問道:“南郡公可是打算僅以楚公錄尚書事,執掌中樞?”
桓玄點點頭道:“不錯,免得被那姓衛的尋了口實!”
卞范之擺擺手道:“請恕范之直言,您代禪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若是半途而止,豈不是擺明怕了衛將軍,范之就擔心或會有人心生異念,何況即使您不代禪,衛將軍也早晚來攻,您別忘了,當初相王並無代禪之心,您不同樣是以大軍下都麼?”
桓玄的臉色難看之極,心裡竟隱隱生出了絲悔意,他失去了擊敗衛風的信心,開玩笑,能大破魏軍的猛人哪是他能對付得了?要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當時還不如留在江陵做個土皇帝,不來淌建康的這趟渾水呢。
卞范之似是猜出了桓玄的心思,捋須勸道:“南郡公,衛將軍雖兵威赫赫,但您手上也有北府軍,右將軍(桓修)經營京口數年,早已將北府軍收為已用,以北府軍之深厚底蘊,衛將軍未必能討得了好,而且盧循與劉道覆也有數萬精兵坐鎮始興,即使不敵衛將軍,拖上個數月卻是不在話下,所以您應該儘快行代禪之實,先把大義名份拿在手,以大楚舉國之力又何懼那廣州一支偏師?”
“好!”桓玄也明白自己已經沒了退路,於是一口應道:“三日之後,我即楚王位,立楚國!”
。……
京口的一所不起眼宅院內,劉裕與劉穆之也在商討著有關衛風的消息,他們與桓玄不同,沒有半分懷疑,只是震驚而已。
劉裕苦笑道:“我那好兄弟果然不同凡響啊,這幾年裡,他東征西討立下了赫赫威名,而我則縮於桓修手下不敢妄動,差距越拉越大,這還如何與他爭奪天下?”
劉穆之也是發了會兒怔,才勸道:“將軍不必灰心,北府軍雖看似支離破碎,實則根基未損,只要桓玄代禪,您振臂一呼,北府將士必群起而應之,攻取建康不在話下,您站穩陣腳之後再攻南燕,衛將軍雖有大敗魏軍的威名,又如何比得上您破滅一國?
衛將軍是厚積薄發,您則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您可觀天下形勢以定行止,若衛將軍盛極而衰,您立刻發兵攻打,若無隙可趁,您也可封疆裂土,依建康再謀大事!”
劉裕擺擺手道:“請先生放心,我並非心存退縮,只是感嘆此人運道之強罷了,無論如何,我豈會不戰而降他?好了,即然衛將軍大破魏人,桓玄必會有所震動,若我所料不差,最遲明年,桓玄將代禪,這段時間裡,請先生帶個話,著希樂(劉毅表字)、無忌他們小心行事,一旦桓玄代禪,咱們必須要搶在衛將軍之前奪取建康!”
“穆之明白,這就離去了!”劉穆之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把院門打開,在確定無人監視之後,這才若無其事的向外走去,過了片刻,劉裕也施施然的離去。
由於衛風大破拓跋儀,使得江東暗流涌動,各方都在緊密謀劃,而衛風經過長達兩個月的航行之後,於一月中旬抵達了番禺,在接受了群僚們的祝賀之後,立刻就問起了桓玄的動向,在聽到桓玄稱了楚王,不禁長長舒了口氣。
衛風的戰馬實在太多了,多到了讓他難以承受的地步,假如桓玄沒有任何動靜,他也必須以清君側的名義出兵,當然了,桓玄代禪,以討逆為名更加名正言順。
衛風暫時謝絕了眾僚為他舉辦慶功宴,匆匆趕回了府宅,畢竟他已經離家一年了,而且在可想而見的幾個月內,桓玄必然會代禪稱帝,那時又要出兵,只有打下江陵才會暫時止步,最起碼需要年把的時間才能把眾女接來,所以對於短暫的相處,他異常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