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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寧伸長鼻子細細一嗅,側前方正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惡臭隨著山風飄來,頓時劇震道:“魏人多半在那邊,由此處看,至多一個時辰便可出山,接著是數十里的平野草林可抵達薊的城下,若全是騎兵,快馬疾行,耗費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時辰,若真駐紮於此,魏人必然會布有巡崗暗哨,咱們都小心點,可別功虧一籌。”
功虧一籌的後果是把小命交待在山裡,每個人的臉面都布上了些凝重,但同時,又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動,這可是特等功啊,尤其是燕國降卒的心都在砰砰直跳!
張寧轉頭看了看,提醒道:“且莫激動,天大的功勞也得有命領才是自己的。”
張檢等五人渾身微震,連忙平息下心情,張檢感激的施禮道:“是咱們得意忘形了,多謝張將軍提醒!”
張寧擺擺手道:“你們加入親衛時日尚短,日後見識多了自會習以為常,走罷。”
說著,張寧一馬當先,貓著腰,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其餘九人緊緊跟隨。
在張寧的帶頭下,這十個人並不是沿著山路走,而是走走停停,有時繞著圈子,有時還從懷裡掏出只野免或者野貓等小動物任其逃竄,約摸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再次攀上了一座山峰的山頂。
張檢滿臉的欽佩之色,心有餘悸的嘆道:“此行還虧得有張將軍與諸位弟兄們,要是末將等人自己前來,恐怕多半給魏人擒住了,既便是僥倖逃走,也會打草驚蛇。”
張寧微笑著搖了搖頭:“你們不要妄自菲薄,咱們可是跟著將軍好幾年,才漸漸學到了這些本事,其實你們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斥候出身,來,咱們都瞧瞧,這裡究竟是不是魏人的藏兵之處。”
十個人伏下身子,趴著峭壁探頭向下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山谷中的大片黑影,卻沒法分辨這究竟是林木還是營帳,儘管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掛,可是大山的影子遮擋住了月光,就算谷內密藏軍營,也難以覺察。
在這座山頭上,屎尿味很是熏人了,但問題是,沒法分辯具體的來源,要知道,必須要探得魏人伏兵的準確去處,才可以使衛風做出正確的判斷。
一名燕軍降卒信心動搖,忍不住道:“若魏人伏兵藏於該谷,怎會一聲馬嘶都沒有?人可以不弄出動靜,可馬兒不同,再是訓練有素的戰馬,在山中蚊蟲的叮咬下都會發出些聲音。”
一名親衛不確定道:“或許是另藏他處吧?畢竟人馬同藏一谷連續數日,任誰都吃不消啊!”
就在這時,或許是山風因著地形改變,一陣旋風突然由山谷內沖了出來,又帶出了一股惡臭,使得山峰上的十人均是聞之欲嘔,雖然他們是循著屎尿味而來,可是這股惡臭與屎尿味不同,這分明是長期沒洗澡的汗餿味啊!
一個人的汗餿味不可能被山風帶出如此之遠,那麼,上萬人的汗餿味集中在一起呢?
一瞬間,張檢現出了欣喜若狂之色,低呼道:“魏人伏兵定然是在這山谷內,張將軍,咱們要不要下去,看看此處的地形能否把魏人伏兵困死?”
張寧面色的振奮立時散去,改而布上了一絲遲疑,好半天,才搖搖頭道:“山谷下方魏人布置必然嚴密,你我等人幾無接近的可能,如果暴露行蹤,身死事小,魏人或會因此退走,我雖然不清楚下面的伏兵是魏人中的哪一部,卻可以猜出是這精銳中的精銳,能由平城潛行近千里伏擊將軍,有這能力的,其身份已呼之欲出,多半是禁軍!
如果讓禁軍退走,他日將軍攻打平城定然要多費手腳,所以,你我不能打草驚蛇,須以最快的速度把此事回報給將軍,接下來該如何,將軍自有安排。”
張檢卻又道:“張將軍,請恕末將多言,就此退走豈不是白白放棄了在山谷內圍殲魏人的機會?哦~~末將不是貪功,而是覺得將軍不外乎是要把魏人誘出山谷施以突襲,可是困在山谷內聚殲,是不是更加容易些?”
張寧也不著惱,耐心的勸道:“將軍訓練我們親衛,其實不僅僅是身體與技能上的訓練,時常也會教導些做人的道理,譬如咱們現在,登上了山巒之巔,但只要往前多走一步,便會跌下萬丈深淵,這個道理你明白了嗎?”
張檢的臉面紅了紅,愧然道:“末將明白了,是見好就收,正如賭錢時贏了錢要懂得及時收手,如果賭紅了眼,會把老本都賠的淨光,正如末將提議的去谷底探察,這分明是賭紅了眼,是自不量力之舉,何況魏人敢以此谷藏兵,豈會考慮不到暴露的危險?說不定已設下了諸多陷阱,多謝張將軍指點!”
張寧一怔,便啞然失笑道:“搏戲?賭博?差不多也算罷,走,咱們趕緊回去向將軍匯報。”
一行十人順著來路緩緩退去,並時不時的假扮出夜梟的鳴叫,這是在召喚山中同伴回撤的信號,但小燕山方圓數百里,儘管搜索的地塊不可能距薊太遠,卻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傳到同伴耳里的。
好在不用著急,漸漸地,遠處開始有了夜梟回應,這很明顯是個好兆頭,果然,更遠處又響起了夜梟的隱隱約約叫聲。
在間斷的鳴叫中,又過了一個時辰,張寧等人從側面出了小燕山山口,步行十里,潛至一處小樹林中,取出戰馬,向營寨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