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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中諸人紛紛舉起了酒杯,衛風連忙謙讓道:“承殿下吉言,末將先干為盡!”說著,猛一仰頭,一杯濁黃的酒液灌入了口中,眾人也跟著一飲而盡!
衛風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道:“末將走後,請府君與謝中書莫要與桓玄對著幹,他想做什麼都由著他,既便代禪稱帝也請上表支持,到時候自有末將領軍前來!”
王凝之呵呵笑道:“這正合我意,閒來吟詩寫字有何不妥?朝庭任由他折騰便是,來,不說這個了,咱們再干!”
王凝之又舉起了酒杯,謝道韞卻是一陣無奈湧上了心頭,她突然意識到,高門甲族之所以衰敗,實在是與抱著類似於王凝之心態的人太多脫不開干係!
謝氏相對好一些,有切膚之痛,有緊迫感,琅琊王氏人丁興旺,雖然在朝暫時不當權,可家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衰敗,簡而言之,就是日子過的太舒坦了,人變的懶惰,失去了進取心,也沒有危機意識,這在王凝之身上最為明顯,剛入京那陣子還躊躇滿志,一副大展拳腳的躍躍欲試模樣,然而一個月都不到,就幾乎不理政了,又變成了在山陰的老樣子!
要知道,人的才能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高門甲族耽於享樂,不思進取,整體上不願做事,已經形如一群懶蟲,因此,實權被衛風這類出身於寒門,有迫切改變自身處境需要的有識之士掌握,倒是不顯得奇怪!
“哎~~”謝道韞幽幽嘆了口氣,大勢如此,她又能如何呢?只得收拾起心情,舉杯向衛風敬道:“衛將軍,請!”
“多謝府君與謝夫人!”衛風連忙舉杯相應!
又是一輪之後,眾人開始自各吃喝,邊吃邊聊,推杯接盅,氣氛一派融融,只有謝文麗略有些魂不守舍。
衛風趁著沒人留意,給謝文蟬打了個眼色,謝文蟬會意的斟上滿滿一大杯酒,遞給謝文麗道:“文麗,阿兄即將遠赴數千里之外,很可能終生再無見面的機會,你不敬他一杯麼?”
自從衛風入席以來,謝文麗一直避免與衛風說話,她害怕把傷心事勾起,可這時,只能接過酒杯,舉向衛風強笑道:“阿兄,文麗祝你平平安安,另外把文蟬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衛風正色道:“謝謝你,文麗,你不必擔心文蟬,倒是你獨自留在建康,也要多加保重啊!”說著,把杯中的酒液一口喝乾。
“嗯!”謝文麗的美目中現出了些霧光,咬了咬牙,仰起俏面把酒液猛的倒入了嘴裡,她平時喝酒都是淺斟即止,何曾如此迅猛過?這一猛灌下肚,除了胸腹間一片火熱滾燙,還有一陣頭暈目眩傳來!
在渡過了最初的不適應之後,謝文麗卻覺得渾身上下起了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這種感覺能使她暫時忘去離別的苦楚,心靈深處還隱隱有一種快意產生。
‘人皆言借酒澆愁果然不假,也罷,今日便喝個爛醉如泥,徹底忘去煩惱!’謝文麗搶過酒壺,又給自已倒了一杯,敬向衛風笑道:“阿兄,文麗再敬你一杯!”
也不待衛風說話,謝文麗潔白的頸脖高高仰起,酒液一滴不剩全落入了喉中,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出她的不大對勁了,晉陵公主忍不住喚道:“文麗,少喝點,女孩子家喝醉了成何體統?”
“哎~~”謝混挺不是個滋味的,暗暗嘆了口氣,便攔住道:“文麗心裡不好受,今日也是借著衛將軍升遷難得放縱一次,由得她罷,衛將軍走了之後她不會再有機會了。”
這話一出,謝文麗的心頭更是酸酸澀澀,兩滴豆大的淚珠控制不住的滑落上了臉龐,她伸手拭了拭眼角,倒上第三次,抽著鼻子再一次舉向了衛風:“阿兄,莫怪文麗失態,文麗今日只想喝個痛快,請!”
在眾目睽睽之下,謝文麗連灌三杯,酒力不勝的她,明顯現出了幾分醉態,身體略有些搖晃,臉頰染上了一層酡紅,但她仍不罷休,第四次斟了滿杯,向著謝文蟬道:“文蟬,你也要走了,文麗聽說廣州天氣濕熱,瘴毒叢生,你和興男一定要保重,過幾年回京,把你們的孩子都帶來給文麗看看,嗚嗚嗚~~”
謝文麗再也說不下去,失聲痛哭起來。
原本還對衛風即將使出的下作手段頗有微辭,答應配合,只是沒辦法中的辦法罷了,可這一刻,謝文蟬對衛風再無半點責怪,反而希望他能趕緊實施,把謝文麗帶在身邊。
謝文蟬偷偷遞給了衛風一個催促的眼神,便抓住謝文麗持著酒盅的胳膊,勸道:“文麗,不要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文蟬,你不要攔我,讓我喝個痛快!”謝文麗身子一掙,第四杯灌入了喉中!
這一杯下肚,謝文麗的眼前立時打起了轉,殿內的人一變二,二變三,重重疊疊,圍著自已繞來繞去,兩圈一繞,已是頭暈腦脹,再也沒法支撐的住,撲通一聲,倒在了謝文蟬的懷裡!
“哎~~”謝道韞嘆了口氣,無奈道:“文蟬,叫兩個婢女把文麗送回屋罷。”
“姑祖母,文蟬自已可以的,馬上就要分開了,由文蟬來照顧文麗好了。”謝文蟬搖了搖頭,用那瘦小的身體把謝文麗吃力的抱起,攙扶著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