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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恩雖然一派志得滿滿的模樣,盧徐二人卻沒那麼樂觀,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哪能全如他所料?別的不說,既使劉裕袖手旁觀,三萬會稽守軍就是道繞不過的坎,要知道,會稽軍已今非昔比,再不是過去那般軟搭搭的郡兵了,而是兵甲精良、訓練有素、士氣高昂,直逼北府軍的存在!
反觀自已這方,士氣低糜,依然是土布麻衣,兵甲不齊,除了勉強占個人多勢眾的優勢,還能有什麼?
盧循與徐道覆相互看了看,雙雙起身,行至殿心向上深深一躬,盧循咬了咬牙,勸道:“將軍雖言之有理,但那姓衛的臨行之前豈能不預作布置?請將軍匆要鹵莽行事啊,依循之見,不若暫居海島靜觀朝庭變化。
那姓衛的乃一野心勃勃之輩,既與北府軍不和,又和司馬道子有著解不開的死仇,倘若將軍偃旗息鼓,循敢料定,一兩年內,江東或有大變,何況桓玄扼據大江上游,早晚會入京討伐司馬道子,而司馬道子人心盡喪,必不是桓玄敵手,將軍,咱們不如秘密派人往江陵,向桓玄請降,於他發檄之時舉兵響應,事成之後,求為一偏遠小州刺史,桓玄理當應允,到時,咱們遠離健康,一方面觀察朝庭動向,另一方面暗中積蓄力量,或可東山再起啊!”
徐道覆跟著補充道:“如桓玄上扶晉室,下安百姓,咱們索性歸心於朝庭,做晉室的臣子亦無不可,請將軍三思!”
在他們二人看來,攻打會稽是求速死的行為,只有盧循的提議才是徐圖緩進之計,進可窺伺中樞,退可明哲保身,孫恩不可能不明白,卻不料,孫恩竟現出了怒色,冷冷道:“投靠桓玄?虧你們想的出來!桓玄從無到有,吞併殷仲堪與楊佺期不過短短數年,可見其人乃一心狠手辣,狡詐奸險之輩,我若率數萬部眾投靠於他,他豈能不心生覬覦?只怕不用多久,你我三人將步上殷楊後塵!好了,不必再勸,老夫攻打會稽,心意已決!”
“撲通,撲通!”徐道覆與盧循連忙跪下,徐道覆急聲道:“既使將軍不願降於桓玄,咱們也可趁著朝庭變亂生起之時,揮師南下攻打廣州,廣州山高水遠,朝庭鞭長莫及,將軍以廣州為根基,倘若朝庭昏聵動盪,可由廣州出兵,攻占湘、江、荊三州,盡占大江上游,一待時機成熟,可順流而下直攻建康,至不濟也可自立為南國之主,豈不是勝過棧戀會稽不去,被那姓衛的與北府軍輪番剿殺,最終落得個兵敗身亡的結果?”
“廣州?”孫恩的目中綻出了寒芒:“廣州那處瘟熱蠻荒,遍地毒蟲,豈是人呆的地方?說一千,道一萬,你們其實是對那姓衛的與北府軍生出了懼意,不敢去攻打罷了,哼!既然貪生怕死,當初何必跟隨老夫起事?”
“錚!”的一聲,仿佛氣憤到了極致,孫恩撥出佩劍,猛的指向了盧循!
“姊夫!”盧循虎目含淚,悲呼道:“循與復堂絕非貪生,實不欲您自尋死路啊!您若不信,儘管朝這裡來,看循可會躲閃?”
盧循挺直腰杆,一把扒開衣襟,露出壯實的胸膛面向孫恩!
這一聲姊夫,令孫恩微微一震,無論如何,盧循總是他的姻親,在孫泰父子被司馬道子誘殺,自身又無後的情況下,實際上盧循已成了他最親近的人。
第二零四章救援上虞
孫恩轉頭一一看去,盧循與徐道覆皆是目中垂淚,昂然不懼的與自已對視,這讓他的怒火漸漸消散,目光也柔和了些。
“當鋃!”一聲脆響,長劍脫手墜地,孫恩仿佛老了幾歲,無力的擺了擺手:“罷了,你二人既不願往,老夫也不勉強,十日內,老夫獨自領軍出征,島上一切事物,暫由於先(盧循表字)處置,倘若真如你二人所料,這一去遭了不測,便由於先統率餘部,是降了桓玄,還是南下廣州,都由得你們!”說著,深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盧徐二人,大袖一揮,急步而出!
細碎的腳步聲消失了有一陣子,盧循與徐道覆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怔怔跪在地上,漸漸地,徐道覆回過神來,轉頭道:“姊夫,將軍不聽良言,一意孤行,道覆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這一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哎~~倒是姊夫你,將軍帶走五萬精銳,只留下一萬餘人,僅憑這點人馬,投靠桓玄必不被重用,既使攻打廣州,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其實道覆明白,這樣的話本不該說,但為長遠計,還請姊夫拿個主意啊!”
盧循搖了搖頭,苦澀道:“將軍胸懷大志,卻接連兩敗,前次敗於劉牢之之手那還好說,可推為技不如人,但去年因自亂陣腳,被那姓衛的以五千輕騎偷襲,致使我軍半數盡沒,尤其還在大破禁軍之後,照我看,將軍豈能甘心?如何不想著扳回一城?
或許將軍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去年起事,三吳皆反,十來萬人馬都不能把山陰攻破,而如今,區區五萬如何能破?將軍不是不明白,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據我猜測,理該是存有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在連番遭受重擊之下,將軍已心存死志!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將軍沒取你我二人的性命已是仁至義盡,咱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起來罷,都去準備準備,數日後送將軍一程!”
“哎~~”盧循嘆了口氣,招呼上徐道覆,雙雙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