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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神愛有了片刻的愣神,隨即收拾起心緒,淡淡道:“原來是王家妹妹,不用多禮,請與伯母隨便坐罷。”
“多謝姊姊了!”王蔓稱了謝,與謝道韞坐下,王神愛也陪坐在另一邊。
三個女人相繼落座,誰都沒有開口,王蔓與謝道韞是由於王神愛表面上的淡漠不知從何說起,王神愛則是出於長時間的封閉式獨處,使她的交際能力大為退化,每月兩次上朝,只說幾個字,首先是眾聊免禮平身,然後是准,最後退朝!
退朝之後,除了青燈古佛,也沒人與她光流,因此,雖然謝道韞來來訪令她感受到了一絲親情,心裡也起了些波瀾,卻無從表達,一時之間,氣氛略顯得凝窒。
謝道韞與王蔓交換了個隱秘的眼神,大致能理解王神愛的處境,均是暗感同情,只不過,同情歸同情,正事還得辦啊,開門見山直接道出目地似乎不大妥當,總得有個話引子,令人為難的是,該如何引出話題呢?
王蔓與王神愛幾乎沒有交集,由她挑頭顯然不合適,這副擔子只能落在謝道韞肩上。
謝道韞也是念頭電轉,按理說,王神愛修佛,應該從佛法著手,奈何王謝世奉五斗米道,對於佛法,雖然不排斥,但只取其新義以作玄辯之用,具體到慧遠開創的蓮台淨土宗,實屬一知半解!
“哎~~”謝道韞沒話找話般的嘆了口氣:“侄女,這些年可苦了你了,都怪伯母當時沒能阻止孝武帝…”
謝道韞的自責剛剛脫口,王神愛已跟著打斷道:“家母生前貴為孝武帝親姊亦是無可奈何,伯母又何必自責?神愛有今日,皆是由於前世惡報返照今生,命中注定,如之奈何?幸得禪師點醒,才能以佛法贖自身罪業。
佛祖有云:信受彌陀救度,專稱彌陀佛名,願生彌陀淨土,廣度十方眾生,方能本願稱名,凡夫入報,平生業成,現生不退,又所謂上上根不能逾其閫,下下根亦能臻其域,神愛罪孽深重,唯以佛法清洗滿身罪孽,將來或可化生蓮胎,因而每日誦念佛號,誠心侍佛,倒也不覺煩悶。”
謝道韞與王蔓面面相覦,徹底的無語了,王神愛能有什麼罪孽?前世業報她們是不信的,如果非要說有,那便是她父親王獻之與郗道茂離婚,致使郗道茂死於困苦之中,可是冤有頭債有主,罪魁禍首是新安公主啊,如果這也要報應在王神愛頭上,那麼天道循環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慄!
王蔓禁不住的暗暗思忖,假如自家夫郎在場,會如何挑起王神愛的話頭呢?衛風在她眼裡,幾乎是無所有能,尤其是口才更是能把死人說活,她相信衛風一定有辦法!
謝道韞也是念頭再轉,尋思著下一個話題,王神愛已問道:“伯母與王家妹妹前來,只為專程探望神愛?”
“這…”謝道韞略有些遲疑,便咬咬牙道:“侄女,實不相瞞,伯母有事相求。”
“哦?”王神愛的美目中現出了一抹不解,自已都這副模樣了,又能求到什麼?隨即便示意道:“伯母,但言無妨。”
謝道韞打了個眼色給王蔓,王蔓會意道:“還是由蔓來吧,姊姊是這樣的…”
王蔓也不隱瞞,把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包括經刪改過的與衛風偶遇相識,到相依為命,再到衛風的所作所為,總之,一切能說的全說了出來。
衛風的經歷豐富多彩,王蔓也是口齒伶俐,足足有小半刻工夫,才止住了話頭,但王神愛的臉面仍殘留著一絲嚮往之色,其實,依著她以往的性子,理該是不屑一顧的,奈何如今的她太寂寞了,渴望著外面的世界!
同時,王神愛還搞明白了王蔓的幸福感從何而來,有一個能作為倚靠的男人,既便是庶人又如何?她對自已的高門士女身份已經厭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如果有機會與王蔓易地相處,她十分願意和一名如衛風這樣的男人浪跡天涯!
王神愛暗感羨慕,俏面卻布上了一層黯然,這都是命啊!
王蔓也暗暗嘆了口氣,又道:“姊姊,雖然家母曾分析過桓玄未必會為難於你,但這並不好說,如果你不方便的話,蔓也能理解,回頭與世伯母另想辦法便是。”
王神愛搖了搖頭:“惹怒桓玄又能如何?神愛有何懼之?他若把神愛廢為庶人反倒是求之不得,既然是伯母與王家女郎所請,神愛斷無推辭的道理,請放心,朝堂上神愛會把握住機會的。”
王蔓大喜,連忙施禮道:“有勞姊姊廢心了,蔓代衛郎謝過,無論成與不成,他日如有機會,衛郎定會有回報。”
王神愛並未接腔,而是目光投向了那尊阿彌陀佛,對於回報,她從不指望,自已的命運已經註定了,就連阿彌陀佛都無可奈何,衛風即便入了士,憑著地方武將的身份又如何回報自已?自已的希望,只在於來生。
王蔓也只是客氣一下,如果換了別的女子,或許衛風會有辦法,偏偏王神愛貴為皇后,這個身份令任何人都不敢肆意妄為,她覺得自已唯一能做的,則是趁著這段日子在京,儘量與謝道韞常來探望。
王蔓瞥了眼謝道韞,笑了笑:“聽聞令尊書法兼眾家之長,集諸體之美,又獨創一筆書,故而有丹穴凰舞,清泉龍躍,精密淵巧,出於神智之譽,而姊姊少有才女之名,蔓仰慕已久,趁著今日難得入宮,蔓不才,欲討教一二,不知可有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