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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褚靈媛不由打了個哆嗦,褚爽也深有同感,嘆道:“靈媛說的不錯,此人膽大包天,我褚氏稍有不慎便會被株連進去,的確沾染不得,好了,不提他了,趁著閒來無事,咱們不妨合計合計,把建康的少年俊彥梳理一遍,儘快給靈媛說一門親事。”
褚氏是僑姓士族,結親自然不會考慮吳姓士族,吳僑之間,面和心不和,從無姻親往來,首先考慮的,便是門第最高的琅琊王氏與陳郡謝氏,而龍亢桓氏以兵起家,雖說褚夫人點明了軍權的重要性,但在士人的普遍認知中,兵家子終究不登大雅之堂。
席中諸人均是暗暗轉動著心思,褚靈媛的俏面卻現出了幾不可察的不安,結婚嫁人,是她最為盼望也無比擔心,嫁了人,也就意味著可以擺脫衛風的陰影,但她紅丸已失,不是處女了,新婚之夜該如何矇混過關?
漢朝一代妖后趙飛燕與漢成帝新婚之夜冒充處女的典故立時躍上了心頭,只不過,褚靈媛只知道有這件事而不知道如何冒充,這可把她急的嗓子直冒煙,偏偏這種事還不方便向人打聽,一打聽豈不是全泄露出去了?
‘看來,只能儘量把婚期安排在月事裡了。’褚靈媛暗暗打起了小算盤,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樣被褚氏諸人誤讀為了羞澀,更加留心的替她挑選起來,比如陳郡謝氏的謝公義(謝靈運)、謝瞻、謝曜、謝密,琅琊王氏的王虞、王柳、王孺等尚未婚配的少年俊彥一一閃現在了識海當中。
“父親!”褚秀之拱了拱手:“謝靈運年齡與么妹相當,曾受其叔謝混器重,贊曰:文章之美,江左莫及,詩書皆兼獨絕,每文竟,手自寫之,且形容俊美,氣度不凡,可為靈媛良配!”
褚靈媛的小心肝不由格登一下,謝靈運乃陳郡謝氏子侄輩中的皎皎者,無論哪方面都符合她的擇夫標準,可是,失了紅丸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謝靈運那麼優秀,既使矇混過關,可心裡總矮了一截,總覺得配不上人家。
褚爽頓時精神一振,正要開口附合兩句,眼角的餘光卻發現一名管事匆匆奔來,管事遠遠喚道:“郎主,黃門郎孔道登門拜訪,正於廳堂恭候!”
“哦?我褚氏與他魯郡孔氏素無往來,他來作甚?”褚爽一怔,便吩咐道:“你們且坐著,靈媛的婚事回來再說,我先去瞧瞧究竟是為何事。”說著,離席而去。
褚爽剛走兩步,遠處的兩名護衛跟了上前,這使他憋屈之極,褚氏接見外人,衛風都會安排人手在一旁監視,但除了強咽下這口悶氣,還能如何呢?
沒多久,褚爽來到了正殿,一名中年人正席地品著茗茶,見到褚爽邁入,當即站起身拱手笑道:“弘茂兄(褚爽表字)精神矍鑠,氣度甚佳,弟由建康行來,但見義興境內躬耕忙碌,田間地頭一派繁忙,可見弘茂兄使民有方,當真是義興之福,可喜可賀啊!”
褚爽暗自苦笑,這都是衛風逼的啊,和自已有什麼關係呢,卻沒法明說,只得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弘德(孔道表字)過獎了,不過是坐鎮一方之本份,何足掛齒?對了,不知弘德前來是為何故?”
“弘茂兄!大喜啊!”孔道深深一躬:“弟前來,是為弘茂兄再進一喜!”
“哦?”褚爽不解道:“何喜之有?”
孔道捋須哈哈笑道:“琅琊王(司馬德文)聽聞令愛嫻淑知禮,貌美體佳,一時甚為欽慕,故托弟特來當個魯仲連,欲與令愛結為秦晉之好,不知弘茂兄意下如何?”
“這…”褚爽眉頭一皺,孔道前來提親,哪怕不是謝靈運,而是王謝的別個子侄,甚至是其他的高門甲等士族都可以接受,可是琅琊王司馬德文…這使他心裡反覆掂量起來。
司馬氏的媳婦,得到善終的不是沒有,但並不多,孝元皇帝的幾位夫人,隨他半生顛沛,老來還被王敦逼迫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孝明皇帝的皇后庾文君,也是妙齡喪夫,後因蘇峻、祖約之亂憂懼而死,另有坊間傳言,說孝明皇帝乃是庾文君與長兄庾亮合謀鳩殺,這成了大晉南渡近百年來的首樁懸案,其餘諸帝的后妃,基本上也不美滿,唯一算好的便是姑母褚蒜子了,可褚蒜子雖名為五朝太后,極盡尊榮,但幼年喪夫,箇中的甘苦又有誰人知呢?
高門士女嫁給司馬氏,在之後的人生里,將不得不為了這個姓氏而活,或者為了這個姓氏去死,這是日漸腐朽的皇室不可避免的悲哀,說到底,褚爽很寵愛這個幼女,他希望褚靈媛能尋到個好人家過上普通日子,更不希望被人在背後指指戳戳,說他是為了攀附皇室而出賣女兒的幸福,。
褚爽絞盡腦汁,才勉強尋了個理由,於是推託道:“琅琊王年僅十四,靈媛比他還大兩歲,恐怕不妥罷。”
“誒~~有何不妥?”孔道不以為然道:“令愛比琅琊王大兩歲,恰可操持王府事務,補琅琊王年幼之不足,而琅琊王聰慧有禮,與當今主上截然不同,這可是天賜良配啊!何況古來長妻少夫比比皆是,弘茂兄可莫要辜負了琅琊王的一番心意,啊?哈哈哈~~”
古人成婚,夫妻之間並不講究是否合適,而是要門當戶對,琅琊王是天子的親弟弟,這下子,褚爽再也尋不到理由,無奈的陪笑道:“弘德所言確有幾分道理,不過,愚兄須與拙荊商議一二,也免得不告之她便為靈媛訂下親事,心生不滿在後嘮叨,請弘德稍作歇息,愚兄往內宅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