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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風搖了搖頭,嘿嘿笑道:“這是孫恩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他如何會放棄?哪怕前面是火海,趟也得趟過去!好了,不用理他,風雨天除了上床睡覺,什麼都做不了,來,王道憐,咱們先去浴沐,還有陳少女,你跑什麼跑?”
“哦!”王道憐俏面微紅,落落大方的替衛風解起了衣服,陳少女也止住剛要邁出的步伐,習慣性的拿塊白布向腰間系去。
趁著風雨,衛風得給他的二兄弟找點活干,而孫恩大營里,儘管盧循分析了衛風絕不會突擊的兩個重要原因,可孫恩總有些擔心,凡事都有個說不準啊,但來到帳外之後,他再不擔心了,風大雨急,弓矢不能用,火把不能點,除了偶爾划過的閃電會照亮夜空,數丈以外就是黑茫茫的一片,甚至說話都要扯著嗓子才能讓身邊人勉強聽到,這還如何作戰?恐怕古往今來,除了自已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雨幕中,營寨間的空地擠滿了人,雖然吹風淋雨,好在夏季並不覺得冷,反而令人精神一振,所有輜重已全部丟棄,每個人只攜帶最基本的作戰武器與吃剩的魚乾,之前該動員的都動員了,全軍上下都清楚這是反敗為勝的最後一個機會,況且奪來禁軍的精良裝備,自已的戰鬥力也會有極大的提高!
人員排的非常密集,僅剩的兩千多親軍分散入各隊,所有人按隊胳膊攙著胳膊,一方面是為了防止有人偷偷脫逃,另一方面也為了便於在風中行走,孫恩眯著眼轉頭看了看,就猛一招手,緊接著,由前至後依次都有人招手,全軍七萬人向著江邊艱難行去。
三十里路程,按人類的正常行走速度,一個半時辰綽綽有餘,伴著零星的狂風撥倒樹林的轟隆隆聲,孫恩軍足足花了將近兩個半時辰,才抵達了浙江南岸的防海壘。
雨水在防海壘表面形成了道道徑流,於底部匯集成一大片湍急的溪河,所有人淌著齊腰深的水爬到防海壘頂端,頓時大吃一驚!借著閃電的光亮,可以看到江面如被煮沸了般浪頭翻湧,丈許高的浪花拍打著堤岸,船隻雖然都下了錨,也被數根粗大的繩索緊緊拴在岸邊,同時還按孫恩要求,每三到五艘橫著綁成一排以抵禦風浪,卻仍是隨著波濤忽上忽下的反覆顛簸。
船上,早已被打過招呼的水手正吃力的把舢板搭向堤岸,卻由於連續不斷的顛簸,有相當一部分都掉落入了江里,被海潮向著上游頂托而去!
盧循倒抽了口涼氣,這純屬玩命啊!當即大聲喚道:“將軍,咱們能上得了船嗎?上去了能到對岸嗎?”
孫恩的底氣也有些不足,卻強撐著,扯著脖子叫道:“上不去也得上,這是我軍的最後機會,落江里淹死總好過被朝庭砍頭,上!畏縮不前者,斬!”
說著,孫恩猛一咬牙,第一個邁上舢板,舢板無比濕滑,還隨著船體搖晃,仿佛行走在萬丈懸崖邊緣,孫恩貓著腰,以長劍撐住舢板,一步步向前挪動,令所有人的手心都捏著把冷汗。
所幸孫恩年齡雖大,但在體力方面並不遜於年輕人,身體隨著舢板的晃動擺出相應的姿式保持平衡,而且堤岸的高度與船身幾乎持平,這也省去了諸多麻煩,在步步驚心中,孫恩剛一靠近船隻,就被水手接到了船上。
孫恩迅速回過頭,雙手連連揮舞,示意岸上的人加快,有了主將帶頭,又有親軍催促,全軍排成隊列,依次向船上行走,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安上船,有個別軍士腳底一滑,直直墜落入江里,還有人倒霉的被浪頭撲到,活活沖了下去,洶湧的江面連個浪花都不翻起,無情的吞噬著撲向它懷抱的每一個人!
上了船的人,均是一副驚魂未定之色,抓住一切可以抓的物件慢慢挪向船倉,足足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堤壩上再無人影,水手才揮斧砍斷繩索,又合力把錨拽起,就看到一排排船影以極快的速度離岸而去,甚至有的還是打著橫!
由於風大浪急,船隻都扯下了風帆,全靠槳手艱難划行,可人力哪能及得上天力,船隻被海潮頂托著斜向衝去上游,只能勉強保持住一個大概的方向,要想在正對岸登陸,那是沒可能了,還有些較小的船雖然也綁在了一起,卻敵不過大自然的力量,很不幸的被浪頭打翻沒入了江中。
第一五一章謝琰之死
浙江南岸風大雨急,浙江北岸也毫不遜色,謝琰長期居住建康,而建康雖然每隔一兩年會受一次颶風外圍影響,但由於不處在中心,雨有時雖然很大,風卻不怎麼急,故而當天災來臨時,準備的並不是太過充分。
因其依山下寨,山上的雨水順勢直衝而下,整片營區全淹在了沒膝深的水裡,營帳更是找不到一頂完整的了,都被狂風掀了開來,所有人全部暴露在了風雨當中。
“父親,這該如何是好啊?”看著四周圍的汪洋一片,謝肇忍不住大聲喚道。
謝琰則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軍中的存糧全被淹了,全軍上下兩萬五千人,個個一副落湯雞的派頭,都是束手無策。
“哎~~”謝琰重重嘆了口氣,無奈道:“天地威力無窮,非人力所能及啊,著將士們匆要慌亂,儘快排出營區積水,把糧草搶出,今夜大家都辛苦點。”
出乎謝琰意料的是,以往那熟悉的應諾聲沒有響起,身邊的親隨充耳不聞,這讓他意識到,自已仍在按照習慣的語速說話,聲音全被風雨遮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