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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您又不是姑母,怎知姑母的相思之苦?再說了,您與母親成親生下興男之後,有好幾年都不擱家,直到投了孫無終將軍,才把咱們三個女人接回了京口,那時您賭錢賭的快活,有一次輸給京口一霸刁逵三萬社錢,被綁在樹上拿鞭子抽,還幸得時任驃騎將軍長史的王謐替您還了錢,您才被放了,當時您命都快沒了,有沒有想起咱們娘三個是怎樣過的日子?您光顧著賭錢,怎不見您為咱們操心?”
“放肆!”劉欲勃然大怒,劉興男這牢騷可是准準的戳中了他的痛腳,有時劉裕自已都奇怪,那一陣子就像被鬼迷了心竅,識海中除了賭還是賭,再沒有第三個念頭!
這段經歷無論劉嬌還是臧愛親,是連提都不敢提的,今天卻被劉興男揭了老底,劉裕自已看不到,但他的臉面已經漲的比几案上那一堆螃蟹蝦子更紅一籌!
第一七一章山陰新貌
牢騷剛剛脫口,父親的責罵才在耳邊響起,劉興男已經意識到了失言,嚇的渾身一個哆嗦,轉身撲進了劉嬌懷裡,嬌軀瑟瑟發抖,連腦袋都不敢抬。
劉嬌玉容失色,她明白,今天這潑辣的小侄女捅了個大簍子,正待砌辭勸說,臧愛親也是暗道不妙,看了眼臉面赤紅,近乎於暴走邊緣的劉裕,索性把心一橫,咬咬牙道:“劉郎,你冷靜點,興男的確很不像話,但她不懂規矩禮數,是如何來的?
所謂生子不教養,皆父之過也,那幾年你不擱家,妾一手拉扯著興男,還要照料著阿嬌,咱們三個女人全靠著妾與阿嬌給人縫縫補補才能勉強維持生計,哪來的閒暇管教興男?家裡最需要男人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今日,興男冒犯了你,於情於理都該責罰,但請念在興男從小沒人管教的份上,要怪就怪妾吧,你責罰妾好了!是妾沒把興男帶好,嗚嗚嗚~~”正說著,臧愛親已是泣不成聲,掩面痛哭。
臧愛親這一哭,劉嬌與劉興男也是心裡一酸,雙雙垂下了眼淚,數年前的那段艱苦日子又重新浮現在了眼前。
劉裕更是心頭堵的慌,幾年前嗜賭如命致使對家裡不聞不問,是他心頭永遠的刺痛,大中小三個女人同聲哭泣,令他的惱怒一瞬間不翼而飛,心頭填滿了突如其來的愧疚。
“哎~~”劉裕重重嘆了口氣:“興男說的沒錯,那幾年我被豬油蒙了心,還虧得稚遠兄(王謐表字)的一番說教點醒了我,他替我還了錢之後,曾凝視我許久,謂之曰:卿雖未顯貴,久必為一代英雄,望自保重!
他是王導孫,尚書令王珣從弟,出身顯赫,能對我如此言語已是相當難得,我也由此鄱然醒悟,投了孫無終將軍,今日能坐在這裡全是拜稚遠兄之賜,有機會我會報答他,還有,你們都別哭了,三個女人一起哭,教外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嗝屁了呢,你們這是在咒我啊!興男,你抬起頭來,不許哭!”
“哦~~”劉興男怯生生的從劉嬌懷裡鑽出,抹了把眼淚,眼圈還紅通通的,劉嬌與臧愛親想想也挺不妥當的,一屋子女人哭,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於是相繼拭了拭眼角,陸續止住了哭泣。
劉興男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那興男明日陪著姑母去山陰逛上幾天,可不可以啊?”
問這話的同時,劉興男卻看著臧愛親,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顯得可憐巴巴,臧愛親看了眼劉嬌,劉嬌美目中的期待也毫不掩飾,不由心中一軟,搖搖頭道:“劉郎,其實去也沒什麼大礙,聽說如今的會稽頗為太平,你派幾個得力人手,路上小心點,應該不會出事的。”
說著,似乎心有所感,臧愛親又嘆道:“女人啊,拖不得,越拖越老,就像妾,一轉眼和你成親十來年了,已經是半隻腳踏入土裡的老婦了,阿嬌也同樣的拖不起,孀居這幾年其實過的並不容易,女人身邊總是要有男人呵護著,今次你就成全她吧,早點跟了衛將軍,也早點生個孩子,阿嬌二十出頭,正是當生之年,至於名份不名份,想開點就那麼回事,所謂知足者長樂,那王家女郎既然出身於高門甲族,理該通情達理,以阿嬌的品性,想必不會虧待阿嬌的。”
劉嬌感激的看了眼臧愛親,趕緊分辨道:“嫂嫂,妹去山陰只是陪著興男解解悶,並不會主動去尋衛將軍的,而且不會耽擱太久,幾天就能回來。”
“父親,您不會那麼狠心吧?”劉興男又把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移向了劉裕。
劉裕渾身泛起了一陣無力感,關鍵是他對這個家有愧,於是再次嘆了口氣,這才無奈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說著,抓起酒壺,猛灌了一大口,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三個女人相互看了看,劉興男的俏面更是現出了一絲得色,臧愛親連忙丟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示意不要得意忘形,又轉回頭道:“對了劉郎,提起年齡,妾倒想起了一事,妾當年生興男傷了身子,以致無法再生養,可你劉氏不能絕後,現今你已是一郡之守,也算熬出頭了,你也三十好幾了,不能不考慮子肆問題,這樣罷,妾會幫你留意著,納兩個合適的妾氏回來,或者你自已有中意的也行。”
“嗯?”劉裕心中一動,臉面一瞬間苦意盡去,卻假惺惺的揮了揮手:“誒~~不急,不急的,來,快點吃,涼了就不好吃了。”隨即就順手抓起那隻啃了一半的大螃蟹塞入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