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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牢之明白,再不走真要生變故了,不禁最後望了眼丹徒方向。
‘也罷,生死由命,萬壽若遭了不測,我亦無可奈何,何必留在此地坐等生變?’劉牢之狠了狠心,大聲喚道:“全軍聽令,立刻往江邊渡江北上!”
“遵命!”稀稀落落的應喏聲響起,將士們拿起兵刃向北行走,有人的把長矛扛在肩上,還有人拖在地上,腳步聲雜亂無章,一副士氣低迷的模樣,很難相信,這便是曾經跺一跺腳,天下也要隨之震動的北府軍,要知道,跟隨劉牢之北上的都是他的親軍,是他的部曲,等同於衛風的親衛,是一軍中最為精銳的存在!
劉牢之也沒有心思整肅軍容,這時的他,只想儘快渡江。
預定的渡江地點在京口東北方的蒜山,約十餘里距離,兩千餘人坑著頭匆匆向北奔走,但出乎了劉牢之的意料,拔營開撥並未能緩解軍士們的不安,反而出現了慌亂!
“真要過了江,還不知哪一天才能回江南啊,恐怕一輩子都回不來嘍!”
“高雅之兵力不過數千,加上咱們,也不超過萬人,如何是桓玄敵手?真要血戰而死倒是不怕,怕只怕將軍自知不敵,帶著咱們投了北方胡虜,那即便是死了都無顏再見祖宗先人!”
“咱們的親眷家人都在京口晉陵,走了他們怎麼辦?家裡沒有男人會不會受欺凌?桓玄會不會報復他們?”
隨著沙沙的腳步聲,零零散散的小聲議論再度響起,劉牢之雖又急又怒,卻不敢喝止,也無從喝止,將士們的顧忌令他啞口無言,軍心已處於崩潰的邊緣了,欠缺的,只是個領頭人罷了。
果然,隊尾有十來名軍卒的步伐越來越慢,與大隊漸漸地拉開了距離。其中一人咬咬牙道:“弟兄們,將軍雖待我等不薄,按理說不該於此時背棄,奈何家人親眷皆在江東,這一走,心裡難安啊,兄弟我只得對不住將軍了,請諸位好自為之!”說著,拱了拱手,撒腿向著原路狂奔而去!
有了人帶頭,其他人相視一眼,也不聲不響的循入了夜幕當中,距離最近的軍士一見身後的同伴沒了影子,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人都有從眾心理,尤其還是前途不明,人心不穩,於是有樣學樣,紛紛默不作聲的離隊而走。
第二八七章生擒活捉
漸漸地,由一開始的數人,發展到數十人,直到整隊整隊的軍卒不告而別,劉牢之再也無法坐視,頹然停下了腳步,回首望去,正見一堆堆的身影迅速融到入了黑幕當中,他已經無力憤怒,目中蓄滿了英雄末路式的悲哀。
最後陪伴劉牢之的十餘名將領,臉面相繼現出了掙扎之色,誰都清楚,僅憑著十來人過江,別說反攻桓玄,連保命都成了問題,在劉牢之已被北府軍拋棄的事實之下,沒人能摸清高雅之的心思,自已犯的著拋家棄口陪著他孤身犯險嗎?
一番眼神交流之後,其中一人拱了拱手:“將軍,末將們的家小亦在江南,請恕…請恕我等不能侍奉您了。”
“呵呵~~怎麼?你們也要離開本將?”劉牢之轉回頭,一一掃視著諸人,嘴裡雖在呵呵直笑,可那笑聲中充滿著悲怨,笑容也比哭要更加難看!
凡是被他目光掃中,均是不自覺的低下了腦袋,畢竟背主叛逃總是心虛氣短,只不過,心虛歸心虛,卻沒有一人表露出半點回心轉意的意願。
劉牢之怔怔打量了一會兒,心頭迅速蒙上了一層絕望,他明白,大度的放手下離開,彼此間還能留個情誼,強行留之,恐怕會惹來群起圍攻,於是無力的揮了揮手:“去罷,去罷,你我共事十餘年,本將也不為難你們,想走,就都走罷!”
將領們也不說話,陸續施了一禮。轉身奔入了黑暗當中,劉牢之又看向了僅餘的兩個老僕人,慘笑道:“人都走光了,你們為何不走?走啊,都走啊,本將不需要你們!”
“哎~~”一名老僕搖了搖頭,嘆道:“咱們從小被郎主您的父親收養,早把劉氏當作了自已的家,都一把年紀了,走能上哪去?咱們倆個老傢伙願追隨郎主。算是報答您父親的收養之恩!”
“哈哈哈哈~~”劉牢之驀然仰天長笑:“想不到全天下人都背棄了我。還有你們不離不棄,如今我窮途未路,如何有顏臉往投高雅之?天下之大,哪有我劉牢之的容身之所?無非一死而已!但天不負我。總算留了人給我收屍。雖死也無憾!哈哈哈哈~~”
伴著悽厲的大笑。劉牢之跌跌撞撞的向一顆大樹奔去,兩名忠僕相視一眼,目中均是閃過了一抹死志。略一點頭,緊緊跟了上前。
劉牢之解下褲腰帶,擲上橫枝,打了個死結,猛一咬牙,便雙手抓住,正要躍起把頭顱伸入,突然,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聲,似是從西北方向而來,劉牢之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蹄聲愈發清晰,影影綽綽的騎士也現出了朦朦朧朧的身形,騎隊沒有任何減速的跡象,一名老僕霎時面色大變,急呼道:“將軍,來者不是桓玄便是衛將軍,請即刻自盡,莫要遲疑,我等二人自會追隨於九泉之下!”
劉牢之也渾身打了個激凌,老僕的提醒打破了他的最後幻想,如果是想明白了的北府軍騎士,必然會呼叫出聲!他清楚,落入桓玄手裡還好些,頂多是被斬首,或許還能念及舊情,留自已一條性命,可是落入衛風手中,就不僅止於死了,而是要開膛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