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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德文連忙謙虛道:“大中正過獎了,德文才薄識淺,愧不敢當啊!”
“誒~~”陸仲元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又向衛風問道:“不知衛將軍有何看法?既然公義世侄對你推崇倍致,不妨趁著今日有閒,提出來讓大伙兒都參詳參詳?”
刷!刷!刷!所有的目光全都轉向了衛風,謝氏諸人與庾氏的好奇毫不掩飾,王蔓的美目中卻暗含擔心,畢竟司馬德文搶了先,能講的全講了,除非衛風別出新義,否則,不可能有壓倒司馬德文的機會,然而這是品詩,不是吟詩,吟詩或許與天賦有關,但品詩的最先決條件是學識淵博,不淵博如何能品?
晉陵公主與司馬德文也是如此作想,四隻眼睛裡裝滿了輕蔑!
衛風略一沉吟,便向陸仲元拱了拱手:“既然大中正問起,那末將獻醜了,以下僅為末將一家之言,請指正!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盪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暉麗萬有,靈祇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四言,文約意廣,取效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故云會於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不知大中正以為然否?”
陸仲元沉吟道:“衛將軍言之有理,寥寥數語,盡述出詩文感動人心的根源,對四言五言的論述也甚為精僻,果然才識不蜚!”
“哼!”司馬德文卻是冷哼一聲:“陳辭濫調,誰不知五言好於四言?”
謝公義趕緊扯了扯衛風,示意不要計較,隨即又道:“衛兄論點獨特,請繼續,公義洗耳恭聽!”
衛風也不願與司馬德文糾纏不清,擺了擺手,便道:“公義不必如此,衛某隻是把觀點擺出,與諸位探討一番,衛某以為,詩有三義: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
文已盡而義有餘,謂之興,因物喻志,謂之比,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謂之賦,宏斯三義,酌而用之,干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為詩之至,若專用比興,則患在意深,意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則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蔓之累。
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嘉會寄詩以親,離群托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盪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
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
第二五九章玄言山水詩
“好!”衛風話音剛落,謝混已拍案叫道:“好一個賦比興,《毛詩》、《鄭箋》雖有論述,卻不及衛將軍發人深省,今日聽君一言,愚兄茅塞頓開啊,衛將軍以弱冠之年有此見解,實乃卓爾不群,大中正以為如何?”
陸仲元點點頭道:“老夫也訝異的很,依衛將軍的出身年齡,本不該如此,不知衛將軍能否釋疑?”
衛風施禮道:“回大中正,末將乃是河東衛氏出身,家父不知何故自幼離家,於會稽置一田宅隱於鄉里,閒暇之時教導末將苦讀典籍,後父病亡,因家貧,末將只得賣去屋宅葬父,自此流落民間,再往後因緣巧合,被府君與謝夫人賞識,才有了今日!”
衛風一臉真摯,言之鑿鑿,說的跟真的一樣,庾氏不由向王蔓投去了徵詢的目光,其實王蔓根本不信衛風的鬼話,真有這出身,又何必費盡心機謀取入士?可這時,只能迎上母親略一點頭,庾氏不由怔怔望向了衛風,美目略有閃爍,似乎在轉動著什麼心思。
陸仲元又問道:“既然如此,衛將軍何不去衛氏尋親認祖,重歸士籍?”
衛風兩手一攤,苦笑道:“無憑無據,家父只是臨終前曾與末將提起,末將不敢冒然登門啊,倘若被誤會為攀附士籍之輩,恐怕江東將再無立錐之地!”
“哦~~”陸仲元不置可否的應了聲。
謝混也不多說,如他們這類人。點到為止即可,陸仲元即然向衛風提起了士籍,理應清楚自已請他過門的目地,該如何行事、還要牽涉到哪些人、其中的困難、會給他陸氏帶來的好處、等等諸多方面,陸仲元自會詳加斟酌,說多了反而不好。
司馬德文卻接過來冷哼一聲:“無憑無據說什麼?究竟是不是河東衛氏,只有天知地知某人知,孤以為,做人要擺清自已的位置,痴心妄想不但會落下笑柄。說不定還會帶來災禍。算了,與孤無關的事,孤操哪門子心!”
司馬德文雖然口頭上說不操心,但望向衛風的眼神中滿滿的全是不齒!
“哦?”衛風斜眼看向司馬德文。古怪的笑道:“德文老弟真乃金玉良言。是自已的。誰都搶不走,不屬於自已卻不擇手段強奪而來,既便過了百餘年。老天爺也會教他一一吐還,還會附上利息,當真是發人深省啊!”
“大膽狂徒安敢如此!”司馬德文勃然大怒,重重一擊几案!衛風雖未指名道姓,可說的不正是一百五十年前,司馬懿趁時任大將軍曹爽陪同魏主曹芳見謁高平陵時發動的兵變嗎?自此之後,曹魏大權盡操於司馬氏之手,經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與司馬炎父子三代四人的不懈努力,最終由司馬炎榮登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