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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風是四月十日得到的消息,適逢陶潛也在,陶潛怒道:“老夫曾聽說過譙縱此人,武藝高強,足智多謀,謹慎重義,樂於助困扶危,頗得士庶讚譽,卻不料竟行此不軌之事,當真是利令智昏,何況他雖為候暉屢次逼迫,乍看似不得已而為之,可是甫入成都,便誅殺益州刺史毛璩滿門,自立為成都王,此人定是早存有謀反之意,不過是作個樣子給天下人看罷了,哼!好一個虛偽狡詐之徒!”
衛風古怪的看了眼陶潛,陶潛立時醒悟過來,連忙陪著笑道:“老夫不是說將軍您,縱使將軍您將來代禪,那也是水到渠成,而譙縱只是趁著天下大亂,自以為有機可趁,但實際上只要將軍您回師,遣一偏將伐蜀,譙縱必破!”
“哦?”衛風意味深長道:“看來陶公對譙縱頗有微辭啊!”
“哼!”陶潛冷冷一哼:“亂臣賊…不!虛偽狡詐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衛風不置可否的問道:“依陶公看,本將當遣何人入蜀?”
“這…”陶潛現出了欲言又止之色,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衛風搖了搖頭,提議道:“我若讓你領軍入蜀你可願意?平滅譙縱之後,向朝庭表你為益州刺史,另你陶氏功勳卓著,這樣罷,介時再請荊州大中正議你品行,經辦入士事宜!”
“什麼?”一瞬間,陶潛現出了欣喜若狂之色,真說起來,陶潛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只不過不是士人罷了,他的曾祖陶侃,和衛風一樣都是白手起家,最高官至侍中、太尉、督交、廣、寧等七州諸軍事,加羽葆鼓吹,賜爵長沙郡公,食邑三千戶,祖父陶茂、父親陶逸都曾官至太守,唯一可惜的,以陶侃顯貴之極的身份竟沒能入士,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陶侃死後,入士更是遙遙無期,以致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陶潛,宗族已經明顯現出了衰敗之相,他的五子竟無一人出仕,又由於陶潛的性格偏激,與人難以相處,迫使他破罐子破摔,索性在偏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陶潛的詩作分為兩類,一是表達歸隱意願,二是抨擊朝庭,映射對現實的不滿,但是真有獨鎮一方的機會他也不會錯過,可以實現胸中抱負,建設他心目中的桃花源,更何況入士可是陶氏百年來孜孜不倦的追求啊!
陶潛之所以晚年歸隱,那是逼的沒辦法了,當時的他與社會主流格格不入,歸隱還能落個美名呢!
陶潛不為五斗米折腰,親自耕作土地,只不過,土地是劉宋的土地啊,伯夷、叔齊義不食周粟,隱居於首陽山採薇為食,後得人告之,薇亦為周室所有,遂棄之,餓死前作歌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於嗟祖兮,命之衰矣!
伯夷、叔齊最終歌罷餓死,這才是真氣節!衛風不認為陶潛沒聽說過伯夷、叔齊的典故,可是晚年還以隱居來搏取清名,說成虛偽或許有些過了,但陶潛功利之心未泯卻是不假!
當然了,目前的陶侃還沒有極端到歸隱的地步,否則也不會在被教訓一通之後,主動來投衛風了。
衛風眉頭一皺,尋思道:“益州諸族雜居,采剛硬手段非但於事無補,或還可能激發矛盾,陶公取下益州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陶公過於剛直,或適得其反。
陶公理該清楚,自李特父子入蜀以來,巴蜀便從未有一日清寧,即使桓溫滅去僭成國,卻仍是紛爭不休,羌、氏流民日益湧入,僚人、南蠻遷徙者達百萬之眾,數十年下來,巴蜀當地百姓的口音竟變成了僚人發音,更有豪強大族據堡自立,這譙縱便是蜀中大族,否則何至於輕易斬殺益州刺史?
我的一貫作為,陶公應了解了一二,那就是一方面要盡力促進各族民眾的和平共處,共同繁榮,另一方面,則是清剿當地豪強,其中必然會有不人道或是傷及無辜之事,所以,對於陶公出刺益州,在品行方面我毫不擔心,可是…哎~~”
衛風眉頭緊緊擰起,一副為難之色,陶潛也沒有立刻開聲,而是面色陰晴變幻,好半天,才猛一咬牙道:“正如將軍所說,豪強大族的資財取之不當,重新拿走亦是無妨,老夫會酌情視之,如有不降者,自是不會手軟,另請將軍放心,老夫也會約束自已,如壞了將軍大事,又有何顏臉活於世上?”
衛風點點頭道:“請陶公勿要怪責本將先小人後君子,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所謂空口白話,無憑無據,巴蜀幅員遼闊,丁口數百萬,諸族風俗民情各不相同,半點大意不得!
要不這樣,算算日子,去丹水勘察水情的兄弟們也該回來了,不日我將攻打武關,你暫代我鎮守襄陽,期間如無大礙的話,明年你可領軍入蜀!”
陶潛鄭重的拱了拱手:“若連一小小襄陽都統制不好,又何以出刺一州?老夫不敢誇下海口,但會竭盡所能,一切待將軍回來再說!”
“好!有勞陶公費心!”衛風贊道:“也罷,今日本將便委你節制襄陽,免得時日尚短,來不及做出成效!”
“屬下領命!”陶潛深深一躬。
雖然衛風還未出征,但已經把襄陽丟給了陶潛,陶潛兢兢業業,不敢出任何差池,因為他清楚,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只能在衛風麾下擔任個參軍、諸曹之類的輔職,永遠不可能有出鎮一方的機會了,因此把他說成玩命都毫不為過,衛風也不理會,只要大方向不出錯,他樂得做個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