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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孫恩在出征時的確存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可死志這玩意兒來的莫名去的也快,張猛說的沒錯,好死不如賴活著,人對死亡具有天生的恐懼,死亡冰冷而又黑暗,哪有在世來的逍遙?別的不說,那近百名美貌的歌舞姬妾就能給孫恩帶來無邊的快樂,更何況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據孫恩所知,西南方數千里之遙有一大片陸地,終年炎熱,只有些民智未開化的野蠻人,自已退回海島之後,可以收拾殘部漂洋過海,憑著一萬多兵力,滅殺當地土著理該不費吹灰之力,說不定還能撈個土皇帝噹噹呢!
孫恩生出了一絲悔意,要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就不該攻打會稽,而是應該率眾渡海前去,領軍六萬的把握要遠遠大於一萬多人,但這時已容不得後悔,孫恩急聲喚道:“快,弟兄們都帶快,往北劃,天黑前一定要甩掉北府軍!”
全軍上下也明白事態緊急,紛紛使用吃奶的力氣划動大槳,船面上的水手則聚精會神的操帆,無關人等的目光在北府軍與會稽軍之間交替掃視,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三支船隊大致以品字形一路向北,對於北府軍的搶食行為,向彌雖然把劉裕的祖宗全都輪了個遍,渾然不顧他的祖先,向郎與向寵曾是劉裕的遠房先祖劉玄德的臣子呢!
但向彌根本沒有辦法,相反還存有很深的忌憚,茫茫大海,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假如劉裕不顧與自家將軍的兄弟之情順手攻打,自已這五千將士逃生的機會將微乎其微!
要知道,北府軍是鬥艦,會稽軍類似於孫恩軍,只有普通民船,可就此放手又不甘心,總盼望有奇蹟發生,因此一路跟了上來,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劉裕的注意中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前方的孫恩船隊,偶爾也瞥瞥左側四五里外的會稽軍,目中滿是不屑!
一名部將忍不住問道:“將軍,這會稽軍擺明了是來搶食的,跟著愣是討厭!他娘的,收了數萬降卒還不夠?還想一口吃成個胖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已有沒有這命!依末將看,大海茫茫,不如索性…”隨即目中閃出一抹凶光,手掌重重一劈!
劉裕略一沉吟,擺了擺手:“先看他是否識相,若是知情識趣,咱們北府與會稽同朝為臣,何況衛將軍曾解了京口之圍,怎也不好傷了臉面,你說可是?不過…”
劉裕的臉面迅速布上了一層狠厲,冷聲道:“若不識相,那可怪不得本將不給我那兄弟臉面了!傳令,著將士們都抓緊點,天快黑了,別八十歲老娘倒崩了孩兒讓孫恩跑了!”
“遵命!”部將剛把命令傳達,卻整個人怔住了,目瞪口呆的指著北方:“這…這…將軍,您快看!”
第二零九章橫生變數
(謝謝雲歧青谷的打賞~~)
鬥艦產生於何時已不可考,但大規模應用於水戰始自於孫吳,經兩百年間的不斷改進,已經成為一種攻防均衡的主力戰艦,攻擊力雖不如樓船,卻勝在靈活,速度或許比不上艨艟,卻體形龐大,擁有極強的攻堅破防能力!
總之,無論在速度還是攻防方面,鬥艦把普通民船甩了十條街都不止,劉裕所率的艦船全部是鬥艦,在巨大的優勢之下,把距孫恩由最開始的十來里追近了五里不到,反而會稽軍被甩在了側後方,然而,在孫恩向北十里左右,竟出現了一支由數百條船組成的龐大艦隊!
劉裕的臉面再不復之前的輕鬆暇意,改而布上了滿滿的凝重,畢竟前方來船數量龐大,鬥艦雖可以稱雄於江海,可蟻多也咬死象啊!而且敵我難分,距離太遠,摸不透對方的來路,更重要的是,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黑燈瞎火,一切都有可能!
劉裕轉頭大喝:“傳令,做好戰鬥準備!”
一道道旗語打出,各船船面陸續湧上大批水手戰士,戰士們依仗船舷半蹲下,儘可能的給弩填矢上弦,水手則有的操持勾索竹杆,有的聚於拍杆附近。
所謂拍杆,這是一種大型水戰用具,由兩根堅固結實的粗大木桿組成,一根固定立於船面,另一根的底部與前一根相接,可上下移動,杆梢安裝有巨石,使用時,幾人合力通過繩索來控制巨石,拽拉到最高點猛的放下,可以砸毀對方艦船的女牆甲板,對船體造成破壞,並且施放出去,還能拉回重複使用,在水戰以接舷跳幫為主的時代,端得威力無窮!
一般來說,形體相對較小的鬥艦裝載六副拍杆,頭尾各一副,兩側各兩副,而體積巨大的樓船可以裝載十來副甚至數十副,遠遠看去,有如一隻變異的刺豚充滿著危險。
但樓船重心高,只能在風平浪靜的內河行駛,更多的是作為炫耀武力,而不是用於實戰當中。
北府軍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孫恩則是怔怔的望著前方,面色一片灰敗,冬季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一支由數百條船組成的船隊恰好攔著去路,對他來說,無論是敵是友都不是好消息,單條船在大海中轉向很方便,而數百條船組成的船隊,在十里距離的尺度上,根本沒有避讓的可能!
“將軍,趕緊轉向,往東面行駛啊,只要稍給他纏住,必然被北府軍追上,那咱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啊,再撐過半個時辰,熬到天黑就不用懼怕北府軍了!”孫恩還在發著愣,張猛已急的滿頭大汗,厲聲急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