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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牢之的確有與南燕作戰的打算,一方面可以穩固他的地位,另一方面,懂得靠搶劫為生的並不只衛風一個,《司馬法》有云:順天、阜財、懌眾、利地、右兵,是謂五慮,順天奉時,阜財因敵!上古聖賢早有明示,北府軍也要撈外快啊!
而南燕力量虛弱,去年被魏國攻下都城滑台(今河南滑縣),南燕主慕容德無奈舉兵東向青、兗,入據廣固(今山東青州西北),年初慕容德僭皇帝位,由於國土狹小,丁口稀薄,因而慕容德不得不默認當地豪強的特權,在短時間內,造成了百室合戶、千丁共籍的局面,嚴重影響到國家的賦役徵發,形成惡性循環,是以以劉牢之為首的北府眾將對於寇略南燕均是信心滿滿!
與之相反的是,建康宮城本昊殿裡,則布滿了凝重的氣氛,昨天夜間,王凝之的求援信送達了建康,儘管明日才是五月十五,朔望朝會的召開日,但事態緊急,大朝會不得不提前到今日舉行。
大殿上首,天子司馬德宗依舊面帶著孩童般的純真笑容,左顧右盼自娛自樂,皇后王神愛也掛著招牌式的淡漠表情,人前人後,她始終是一副冰山女神的模樣。
下方的大臣們卻議論紛紛,嗡嗡聲不絕於耳。
“好了!請諸位安靜!”司馬道子看了看四周,突然大聲道:“今日是五月十四,據叔平(王凝之表字)表述,孫逆至遲於五月九日從海島開撥,六天過去了,會稽形式不容樂觀,當務之急是發兵救援,多說又有何益?”
“哼!”這話剛落,司馬元顯就冷哼一聲:“去年於山陰城下,明明可以一舉蕩平孫逆,但輔國將軍縱兵劫掠財貨女子,以至平白錯失良機,後又由於在山陰受了羞辱,竟負氣撤回京口,使得孫逆及其羽黨從容退往海島,今年能捲土重來,皆此人之過也!”
眾人大為愕然,這時候追責劉牢之有什麼用?剿平孫恩還要靠他出力呢。
右將軍謝琰無奈的擺了擺手:“世子言之有理,但輔國將軍負氣出走也情有可原啊,今次不妨給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請朝庭下詔,命其率北府主力增援會稽,同時老夫再領禁軍出征,以防他兩方又生齷齟,影響到大局。”
劉牢之雖然不可靠,卻只能如此了,司馬道子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了王神愛,王神愛機械式的輕啟朱唇:“准!”
准字才脫口,殿外已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黃門手捧絹冊,大聲喚道:“稟陛下,北府輔國將軍有加急表文呈上!”
“呃?”百官們相互看了看,心頭均是生出了一絲疑惑,劉牢之主動給朝**表,在王恭沒死之前是不可能,擺脫了王恭的控制也從未有過,司馬道子迫不及待的喝道:“快,呈進來!”
黃門趨步入殿,把絹冊奉上了司馬道子的案頭。
司馬道子細細看去,頓時,面色劇變!“砰!”忍不住重重一拍几案,怒罵道:“惡奴安敢如此?”
所有人的心臟猛的一揪,都意識到了不妙!
要知道,朝庭內外無論對劉牢之如何不滿,當面背後一般都稱他為輔國將軍,以示禮貌,除了衛風等有限幾人,幾乎沒有誰直呼其名,更別提朝堂上當場咒罵了,由此可以看出必有大事發生,司馬道子的憤怒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就連王神愛的冰山玉容都略有融化,唯一不變的則是司馬德宗,他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了司馬道子。
司馬元顯連忙問道:“父親,究竟出了何事?”
司馬道子連連深吸了幾大口,才勉強壓抑住怒火,沉著臉道:“劉牢之以南燕寇邊為由兵發下邳,稱於今晨率步騎五萬開撥,諸位都看看罷!”說著,向黃門示意,黃門趕緊捧起絹冊向下遞去。
絹冊依次傳遞,傳完一邊又傳到另一邊,殿內的每一個人,心均是沉到了谷底,還伴有怒火在滋生蔓延,政壇摸打滾爬了數十年,誰會看不出這是劉牢之耍的花槍?南燕去年才定都廣固,怎麼可能今年就犯我大晉?
琅琊王司馬德文向上拱了拱手,怒道:“劉牢之簡直反了天,因小怨不顧大局,目中還有沒有朝庭?臣請陛下下詔,令其回駐京口,並著宮中宿衛揖拿問罪!”
尚書令王珣搖了搖頭:“琅琊王不可急燥,劉牢之既已開撥,豈肯半途而回?若是陛下下詔,他置之不理,豈不是再無轉圜?如今形勢危急,切不可多事啊,劉牢之此人,平了孫恩再慢慢計較罷。”說著,轉頭向謝琰問道:“瑗度(謝琰表字),禁軍能戰者可知其數?若是沒有北府,僅憑朝庭與會稽聯手,能否擊潰孫恩?”
“這…”事關國本,謝琰也不敢亂下保證,凝神細思了好半晌,才不確定道:“朝庭原有兩萬禁軍,後因徵發樂屬,如今人數已達三萬五千,經日夜操演,可堪為一戰,而會稽有兩萬兵力,聽說會稽都尉衛風亦是勤於練兵,料來能擋住孫恩一段時日。
這樣罷,老夫領兩萬五千軍出征,連同會稽軍,便有了四萬多,雖不及孫逆半數,但孫逆皆為烏合之眾,又由海島而來,必然缺糧,只要不急不躁,有效阻止他四處劫掠就食,當可令其軍心動搖,或是不戰自潰,或是與會稽配合發起總攻,當可一舉破賊!
老夫後日開撥,一邊行軍,一邊派出斥候打探會稽情形,根據情況隨時作出修正,總之,小心行事,絕不給孫逆可趁之機,同時,老夫出征之後,京城空虛,請相王調西府兵力暫時協防建康,萬一有事也可隨時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