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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終日慟哭不止,時濃時淡的黑煙經久不散,這是焚燒屍體產生的濃煙,由於時值盛夏,屍體沒法久擱,城內又沒有足夠空間掩埋,所以衛風強令屍體必須火化,但終是如此,整個山陰上空仍籠罩著一層腐臭的氣味,城內的屍體衛風可以處理,城外的卻無能為力,雖然孫恩也害怕有疫病發生,有意識的清理掉了一部分,不過,靠近城牆一帶的屍體沒法運走,使得附近聚滿了綠頭蒼蠅,屍體上更是密密麻麻生滿了大白蛆,極為的噁心糝人!
衛風所能做的,一是發動城中婦人以數層粗麻布製做口罩發放給將士們,防止被熏暈,另一方面則趁著有限的戰鬥間隙,向城下潑灑礬石水與生石灰,雖然不清楚效果幾何,但聊勝於無。
這一天是五月二十三日,日頭已過了最高處,孫恩、盧循與徐道覆聚在一座臨時壘起的土丘上,焦急的望向城頭,戰鬥仍在繼續,卻沒有任何攻克的跡象,城裡每天大約戰死兩千多人,而作為進攻一方,傷亡的數量更大,竟達到七八千之多!
守城一方至少有個拼死一搏的理由,可攻方日日都承受如此重大的傷亡,難免會動搖軍心,這三人已經感覺到了,軍中開始有不滿的情緒在蘊釀滋生,但他們也無法可想,只能嚴令以士族私軍為主體的督戰隊加強控制。
“將軍,快看,有人來了!”徐道覆偶一回頭,恰好看到一名軍卒狂奔而來,帶著滿臉的驚慌失措!
孫恩與盧循也轉頭看去,頓時心裡一個格登,這人正是散布在營寨以北的斥候之一,專責觀察北府軍動向。
待來人接近,孫恩厲聲喝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斥候草草一拱手,上氣不接下氣道:“回將軍,北府軍已於昨夜渡過浙江,正向我軍開來,末將回返時,已至正北方三十里!”
剎那間,孫盧徐三人連同土丘上的將領均是面色劇變,該來的還是來了,如果有山陰在手,他們毫不畏懼,可是,與北府軍野戰,自已這些烏合之眾能行嗎?
“諸位匆慌!”孫恩最先回過神,趕忙喝道:“北府軍雖於淝水之戰立下赫赫戰功,但太元九年(384年),劉牢之在五橋澤(今河北邢台東)大敗於慕容垂之手,全軍盡沒,劉牢之躍馬過五丈澗,才勉強逃生,北府軍也元氣大傷,之後慕容氏攻打廩丘(今山東鄆城縣),高平太守徐含遠頻頻告急,劉牢之卻怯弱畏敵不敢救援,哼!再如今,已經十五過去了,這十五年裡,北府軍未遇重大戰事,反而干預朝政,爭權奪利,它還能留有幾分當年之勇?有何懼之?”
這麼一說,眾將稍稍定下了心,孫恩又向斥候問道:“北府軍由何人領軍?來了多少?”
斥候應道:“據末將觀察,該是劉牢之親自領軍南下,共有步卒三萬,騎軍五千!”
盧循略一沉吟,跟著就道:“北府軍來勢洶洶,將軍,我軍應速作應對,此時攻城已不可行,但退軍只會引發混亂,依末將之見,須前隊以鐵槍巨盾依託營寨列陣布防,防止山陰守軍出城突襲,並立刻將其他兩門兵力召回,布陣以待,如能趁北府軍新到一舉潰之,朝庭將再無力救援山陰,我軍可以從容攻打,甚至將軍只須放話饒過王凝之一命,那老傢伙不戰而降都有可能!”
孫恩想想也是,退走只是自尋死路,關鍵是北府軍有騎兵,當即再度暴喝道:“鳴金!”
“咣咣咣~~”攻勢正酣,銅鑼聲突然大作,孫恩軍立時如潮水般的向後退卻,這使得城頭守軍都有些愣神,自從孫恩攻打以來,他的軍中只有擊鼓而從不鳴金,這可是頭一回啊,究竟是怎麼回事?
向彌現出了遲疑之色,不確定道:“孫恩軍雖死傷累累,但主力仍在,他怎會無端退卻?將軍,難道是朝庭援軍來了?”
衛風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於是點點頭道:“或許是罷,咱們先看看。”說著,轉頭喚道:“全軍抓緊時間就地休整,另去兩個人,請府君與謝夫人登上城頭!”
“遵命!”兩名軍卒快步而去,其他人卻如渾身散了架般,骨咚一下就躺倒在了地上,他們實在是累壞了,每天只能輪番休息兩到三個時辰,之後就是緊張的作戰,儘管朝庭援軍還未出現,可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相信,肯定是朝庭援軍來了。
第八十一章劉牢之的困惑
(謝謝雲歧青谷的打賞~~~)
僅僅半刻不到,王凝之與謝道韞便迫不急待的奔上了城頭,還有王蔓、小蘭以及聞訊而來的以褚炎之為首的郡府佐僚,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期待之色。
雖然朝庭援軍還未出現,但連續四日夜的進攻已經止歇,孫恩軍正在匆忙的布置防禦陣形由不得他們不相信,朝庭援軍真的來了,其實不僅止於城頭諸人,滿城百姓也把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晝夜不停的喊殺聲,再加上每天都要死去兩千來人,那份慘烈早已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極度盼望朝庭援軍能夠大破孫恩,甚至斬首示眾,如果再順手把那姓衛的趕回陽羨,那就更好不過了。
看著下方的一派繁忙,謝道韞不由轉頭問道:“王郎,你猜來的是誰,是禁軍還是北府?”
“這…”王凝之眉頭一皺,沉吟道:“自從孫恩作反,山陰與朝庭已隔絕往來,按道理說,朝庭應雙管齊下,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勢撲滅叛亂,就是不知誰能先到一步,總之都有可能,也許兩者都來,令姜你看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