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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庾氏的美目中再度閃出了詫異,雖然每個人都夸自已這便宜女婿詩作的好,但在她眼裡,並未太當回事,無非是會做兩首詩的水平,天下間會做詩的人多了去,但謝公義竟然屈身求教,這就由不得她不重視了,要知道,謝公義儘管年幼,文章之美卻冠於江表,而以陳郡謝氏的地位,根本沒有討好衛風的必要!
王蔓美目快速一掃,謝混正捋須微微笑看向衛風,似乎在等著聆聽高見,謝文蟬與謝文麗也是齊刷刷的扭過了小腦袋,美麗的大眼睛裡閃出了好奇的光芒,晉陵公主那是不用考慮的,詩作的再好,從她嘴裡都是一堆臭狗屎,於是,王蔓帶著無比自豪,湊上庾氏的耳垂小聲嘀咕起了什麼。
諸多投來的目光中,衛風最滿意的還是謝氏姊妹花的目光,正要謙虛兩句,司馬德文已搶先一步冷冷一哼:“一個小小的兵家子頂多讀過幾本書罷了,怎敢妄言作詩?莫非我大晉沒人了?公義,你謝氏以詩文稱道,尤其是你,名動江表,孤都自愧不如,豈能向一兵家子屈尊?莫非不怕有辱你謝氏清名?”
謝公義的臉面掛不住了,謝混的面色也不大自然,憑心而論,這叔侄倆並不願與司馬氏攀親,王獻之的悽慘下場早已證明了與皇室結親沒有好結果。
王獻之臨去前曾有人問曰:由來有何異同得失?獻之云:不覺有餘事,惟憶與郗家離婚!
這臨死前的囈語簡直催人淚下!
而王獻之的女兒王神愛也不幸福,雖貴為皇后,卻形同守活寡,大好青春白白耗在了個呆子身上,自晉室南渡百年以來,勉強說的過去的只有褚太后,但付出的代價是獨守空閨數十年!
現如今,明眼人都能瞧出司馬氏氣數將盡,唯恐避之不及,無奈晉陵公主一力堅持,謝混也沒辦法,只得把謝文麗許給了司馬德文。
第二五八章品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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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謝混嘆了口氣,不自覺的望向了謝文麗,昌明之後有二帝的圖讖早已傳的沸沸揚揚,而當今天子司馬德宗無嗣,如不出意外,宮車之後將由司馬德文繼為第二帝!
圖讖之說深入人心,每每夜深念及於此,謝混總是難以入眠,末代皇帝的下場無比悽慘,倘若圖讖真的應驗,不僅謝文麗將命運難桀,謝氏都未必能不受牽連,尤令他心悸的是,當前的政局正逐漸地向這方面發展!
相王父子被衛風誅殺,譙王被桓玄生擒,定罪斬首隻在指日間,僅有歷陽太守司馬休之孤身脫逃,但他無兵無將,逃出去還能如何?可以說,司馬氏已瀕至自司馬懿於百多年前發動高平陵事變以來的最虛弱時刻,天下易服改姓,為時不遠了!
謝混看了眼一臉鄙夷之色的司馬德文,暗暗罵他的不知好歹,宗室虛弱,你夾起尾巴做人啊,如此張狂不是救速死還是什麼?對於會稽形勢,謝混大致有所了解,謝道韞也在信中隱晦的指出,衛風已在實質上掌控了會稽全境!
麾下五萬精兵,足有與桓玄一決雌雄的實力,欠缺的無非是個出身罷了,謝混相信,憑著衛風的能力,一旦入士,必致一飛沖天,這樣的人,桓玄都拿他無可奈何,你司馬德文作為一個無兵無權的藩王,又很明顯將被桓玄擠壓。憑什麼和他較勁?
謝混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面色鐵青的晉陵公主,一絲悔意油然而生!
短短的一兩息間,謝混各種念想紛來沓至,衛風卻接過話頭,淡淡道:“莫非德文老弟有高見?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大正中、謝中書與公義品鑑一下!”
“請你莫要和孤稱兄道弟!”司馬德文不滿的嘀咕了句,隨即清了清嗓子,把腰杆挺的筆直,遞給了謝文麗一個滿懷自信的眼神,又以眼角餘光瞥了眼王蔓,這才得意洋洋道:“詩文起於前漢。興於我朝。自永嘉起,以黃老之學為貴,虛談引為風尚,當時的詩作。皆含有玄學義理!
及至南渡。詩文除闡述玄學義理。還與釋道合流,於孫許(孫綽與許詢)達至巔峰,為時人稱頌。贊曰:其詩才高詞贍,舉體華美,富艷難蹤,莫可越也!
孫興公(孫綽)作《天台山賦》成,以示友人范榮期,云:卿試擲地,當作金聲!孤再三拜讀,確非虛言!筒文帝曾稱其詩曰: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絕時人!
又有謝安石,王右軍取其精義歸納為得意忘象,將我朝玄言山水詩推至一嶄新的高度,孤恨只恨晚生了數十年,未得機會一窺前輩高人的風采,每每引以為憾,雖聊以詩文空作想像,亦是如隔靴搔癢,心癢難耐啊!”
司馬德文滿臉唏噓,似在為與當時的名士錯肩而過感嘆不已,只不過,眉眼間的得色卻不假掩飾。
憑心而論,司馬德文的總結堪稱精僻,簡練概括了玄言山水詩的淵源、發展以及包含的思想內容,謝混、謝公義、謝氏姊妹花不由點了點頭,既便連和司馬氏不對眼的庾氏與王蔓都不得不現出了贊同之色,更別提晉陵公主了,眉眼間的讚許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一直未開聲的陸仲元捋須嘆道:“琅琊王年雖未及弱冠,對詩的理解卻深刻之至,老夫敢斷言,若專志於詩道,將來的成就必未會遜於公義世侄!”
陸仲元說自已不如謝公義,司馬德文非但不以為忤,反倒是沾沾自喜,畢竟謝公義的成就太高了,是公認的文章之美,冠於江表,在詩文上能與他相提並論,這份榮耀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