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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珠與地方官因為事先沒有接到任何通知,所以並不知道當朝上大夫已經來到穎谷地界。叔詹與紅杏到廟門口的時候,晏珠早已起床,輔導完兒子的功課,便竟往道觀打坐去了。安慶雖然多年未見叔詹,卻還認得他。他見是上大夫到了,便逕自將兩人讓進一間乾淨的客房,吩咐守廟女道士去請晏珠。晏珠打坐未畢,聽聞叔詹夫婦來訪,心中雖然稍覺詫異,卻也並不以為意,便隨那女道士來到客房。
叔詹夫婦見方才去請晏珠的女道士來到門口,都站起身來。只見晏珠身著道袍,飄然入內,都不禁在心中嘆息一聲。再看她的臉色,卻甚是安詳。兩人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各以朋友之禮相見。晏珠只微微揖首,算是回了禮,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兩位施主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言語之間,頗為客氣。叔詹兩人更是十分難受,氣氛立時便不安起來。一時之間眾人都無話說,房內陷入一片沉寂。叔詹夫婦是不知如何開口,晏珠則是故意的不肯多說一句話。
紅杏見這樣下去,別說是來挖取考叔遺骨的,就連為女兒提親的事,提也休提。於是便輕輕打破平靜,問道:“妹妹多年不見姐姐。。。。。。”晏珠不等她把話說完,便打斷她道:“往事往矣,休要再提。貧道法號雲仙,施主請直呼貧道的法號。”紅杏只得說道:“紅杏與雲道長和思穎分別多年,甚是想念。今日隨夫君來此,主要是看望道長來的。不知這些年裡,你們母子二人過的可好?”晏珠道:“多謝施主惦念。貧道與小兒尚好。”紅杏道:“屈指算來,思穎也已經有八九歲了。紅杏自道長隱居穎谷以來,便未曾見過他。不知可否請出讓我二人一見?”晏珠稍做猶豫,便向立在身邊的安慶說道:“你去叫思穎出來,就告訴他有故人來訪。”
安慶領命出去不片時,帶進來一個身材健壯,眉眼卻與考叔十分相似的少年進來。想必安慶之前吩咐過他,所以他一進得房內,便向叔詹夫婦行晚輩之禮,口稱:“小侄見過叔父和叔母大人。”紅杏倒還把持得住,叔詹一見這孩子,不由得想起穎考叔,那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遂哽咽道:“賢侄勿必多禮。你近前來,讓叔父好好看看。”穎思穎便向叔詹走來。剛走到一半,叔詹便不能自控,突然從坐上站起,向前抱住孩子,就差沒有哭出聲來了。紅杏也自傷感。再看那晏珠,臉色一如先前平靜,並無半點情緒激動的意思。紅杏暗自想道:想當初考叔逝世的時候,姐姐是如何的傷心?若非是孩子牽絆著,估計她早已追隨恩主去了。此時此刻,就連夫君這個平時都不怎麼輕易動情的大男人都哭了,但看她的表現,卻無半點傷心,難道是傷心過度,那眼淚已經流幹了不成?我不怕她會有過激的表現,如果是那樣,我倒還能知道她在想什麼。我最怕的是她象現在這樣令人摸不透。這樣以來底下的事就很難辦了。
且不說紅杏在心底盤算著,卻道叔詹激動過後,稍稍平靜下來。他知晏珠定會不喜問孩子的學業如何,更不喜他提出考叔的事,但他又想道:既已奉命,這話早晚得說。既然非說不可,晚說不如早說。因此狠下心腸,緩緩向晏珠說道:“既然賢嫂不喜舊時稱呼,那麼我就按賢嫂的意思來稱呼你吧。不瞞道長說,我夫妻二人今日到此,除了是來看望你們母子二人,還有兩件大事來請道長決斷。其一,便是奉君命來迎取考叔兄弟的遺骨回滎陽,將他安葬在主公特為功臣興建的賢侯祠內。”說罷叔詹頓了一頓,看了看晏珠。只見晏珠面無表情,語氣卻十分堅定地道:“這一件不行。就是我想,考叔也不答應。”叔詹驚奇地道:“這是為何?”晏珠冷笑道:“考叔已於昨晚託夢給貧道,說今日有人要盜取他的遺骨。貧道問他是誰,他說就是那個快要與他相見的人。貧道又問他如何應對,他說不願入什麼賢侯祠,讓我把他的遺骨遷往他處。所以不瞞兩位,他及母親的遺骨已於昨夜被貧道遷往他處去了。因此這件事你們就不要白費心思了。只是貧道很想知道,你們所說的第二件為何事?”叔詹與紅杏聽了,相互駭異地看了一眼。紅杏使眼色給叔詹,那意思這件事不用再問下去了,肯定沒戲,直接說下一件完事。
叔詹只得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這第二件,道長也是知道的。想當初考叔兄弟在生前曾與我約定:我二人無論是誰,只要一個生男,一個生女,那麼就結為夫妻,以續我兄弟二人的世好之誼。不知道長意下如何,還請賜教。”晏珠聽說是為思穎的婚事,顏色稍為鬆動,答道:“此事考叔卻未曾在夢中告知於貧道。想來是他認為這事不必告訴我怎麼做,也就是說我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叔詹心存一線希望,等待著她說下去。紅杏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只見晏珠讓安慶帶走穎思穎,接著說道:“世俗之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雖然出家,思穎須還是塵世中人。這第二件誠為美事。”說罷話鋒一轉,完全以另外一種語氣說道:“只是如果我沒有記錯,令嬡已經十六歲了,但小兒卻不足九歲。如若令兩人提親,誠為天下人之笑談。”紅杏聽晏珠如此說,已然知道思穎與盈盈的婚事也告吹了。這正是她所希望的,但為了讓叔詹死心,紅杏卻顧不得糟蹋女兒的名聲了,卻故意問道:“在世俗有一種婚姻,那就是童奍媳。其中的女孩不乏有年紀象兩人這樣有差距的。再說我們此舉亦只是提親,至於正式婚配,亦可等到思穎成人後再行商議。”晏珠冷笑一聲,謂紅杏道:“你是在我府中呆過的,我們共事也長達十數年之久,豈會不知我的脾氣,而拿這些虛妄的理由來踐踏你女兒的清白?”叔詹的臉上便掛不住,但還是忍著等紅杏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