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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公看見穎考叔趴在地上,諷刺他道:“穎愛卿,寡人聽說你病的不輕,如今可還好些?”穎考叔磕頭奏道:“微臣托主公洪福,身體已經大好了。多謝主公於百忙之中還惦記微臣。”莊公笑道:“既然貴體痊癒,那麼病假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吧?”穎考叔回道:“既然微臣病體康愈,就再也沒有仍然告假在家的理。微臣正要入朝奏請主公結束假期,不料卻勞主公親來探視。臣蒙聖恩久矣,主公此來,讓臣更加感激不盡。”莊公卻把臉色一沉,問道:“然哉你為何遲遲不來見駕?”穎考叔沉穩奏道:“臣久感小恙,形容穿著均不堪入目。臣恐有污主公法眼,因此在內室修飾之後方敢拜見。”莊公聽穎考叔說的比唱的好聽,偏偏又挑不出什麼毛病。心中雖然不悅,卻也暗暗佩服他的機變。
“穎考叔,”莊公說道,“寡人今天來,本來是探望你的,可是你既然病體已愈,那麼從明日開始,就正常入朝議政吧。不過,今天寡人有憂心之事,不知穎愛卿能否為寡人分解呢?”穎考叔奏道:“微臣不敢!不知主公所問何事?只要是微臣知道的,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時穎張氏,晏珠和紅杏等一干穎府女眷,聽說他們君臣要議政,都連忙起身告擾,然後入內迴避。等女眷們進去之後,莊公才親自下座來扶,笑容滿面地說道:“寡人如今深悔當初不聽愛卿之言,以至和天子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現在寡人想要入朝修好,愛卿以為如何?”穎考叔奏道:“此舉誠為聖明之策。卻不知主公如何解釋‘盜取麥禾’一事?”莊公撓頭道:“寡人愁的正是這事。望愛卿教我。”穎考叔道:“臣不敢。不是微臣多嘴,當初主公能夠冷靜對待,事情也到不了如今這步田地。往後還請主公遇事沉著,否則霸業難以成就。至於主公入朝修好,周王必會問起‘盜麥割禾’之事,主公只可對曰‘不知。’所謂不知者不罪。主公既以此由開解,周王就是不悅,也不好再說什麼。但臣只怕王上年輕,做事不能周全。”
莊公喜道:“愛卿果然智計過人。即如此,寡人入朝之時就以這個理由對奏。天子既然對‘盜取麥禾’一事不於追究,那麼見我言辭謙恭,也就不會再責備我了。好,就這麼定了,明日早朝,我們再商議具體的細節問題。”說畢起身,向叔詹看了一眼,嘆了口氣,就出府上輦去了。
第二天早朝,百官拜舞畢,莊公就和群臣商議入朝修好之事。商議已畢,方欲退朝,殿外執事官忽報齊國有使臣到來。莊公聽報,忙叫請進。不一時,就見殿外一人,身穿朝服,面如冠玉,氣度軒昂,雍容華貴,手捧國書,從殿外從容而來。莊公連忙下座相迎,口稱:“齊乃大國,齊侯今日屈尊,遣貴使來鄭。寤生何幸如之?”那使臣見鄭侯謙虛,也不敢怠慢,連忙以臣子之禮跪拜道:“齊國使臣夷仲年,奉國君之命,賁書謹見鄭公。”莊公方知此人正是齊國國君僖公的親弟弟,慌的連忙扶起他道:“寤生何以克當?上卿快快請起!”
莊公攜夷仲年之手,狀甚親密。走至御座之下,方才鬆開夷仲年,就叫人在御座正下方旁邊設一繡墩,請夷仲年就坐。夷仲年不敢坐,莊公讓之再三,方才斜簽著身子坐了。莊公等他坐好,方才上了御座,向夷仲年滿面含笑道:“平王四十二年,憋國乾旱無雨,百姓缺糧,幸蒙貴國慷慨援助,寤生至今感激不盡。寤生正想入齊拜見貴國君,怎奈百事纏身,至今耽擱未行。不料今日齊侯遣上卿來鄭,寤生甚是慚愧。”夷仲年彎腰說道:“鄭公謙虛了。齊鄭兩國世代交好,我們國君和鄭公情同兄弟。兄弟有難,我們國君當然要出手相助。此微末之功,鄭公又何必記在心上?”莊公笑道:“寤生曾聽古人有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說的也就是一個人。更何況貴國曾救我一國百姓?只不知貴國這次派上卿前來下國,有何事需要寤生效勞?”夷仲年回道:“我國國君久聞鄭公英雄,心甚慕之。因此派微臣奉書來見,邀請鄭公於石門一會,以聊敘兄弟之情。”鄭莊公早想與齊國結盟,以便有事相偕。此時聽聞齊僖公要約自己在石門相會,心中大喜,忙拆國書來看,齊僖公果然有邀請莊公相聚之意。看畢,莊公笑道:“寤生何敢勞煩齊侯親自相邀耶?”夷仲年道:“不然。夫諸侯之間,多由血脈親情延化而來,更何況鄭齊兩國素來親厚,不比其它諸侯。”莊公笑道:“即如此,寤生當於齊侯約定之期親去拜會,順便相謝貴國賜糧之惠。”夷仲年起身拱手說道:“微臣任務已經完成,先請告退。”莊公雙手掌心向上,向前虛送道:“既然如此,寤生還有事和臣子們相商,請上卿先走一步。”說畢讓祭足相送。
這邊莊公和眾臣商議道:“我方欲入周朝見天子,齊侯又遣使約我石門相會。兩下日期互相衝突,這怎麼處才好?”穎考叔出班奏道:“主公若不嫌棄微臣才疏德淺,臣請代主公入朝一行。主公自可去石門與齊侯相會。如此兩不相誤。請主公斟酌。”莊公大喜道:“除愛卿之外,寡人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代寡人一行。如此甚好。”公孫閼本來就嫉妒穎考叔,昨天又因穎考叔壞了自己和紅杏的好事,此刻聽莊公如此誇讚穎考叔,心中更加不受用。下朝之後,公孫閼就向莊公進言道:“周天子雖然年輕,然而卻是個好賢重能之人。穎考叔才德威望,布於四海,恐這一去,若為周朝所用,無疑大不利於我國。請主公三思。”莊公笑道:“子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你只知道周王好賢,卻不知穎考叔為人忠直,他必不會舍鄭而親周。另外朝中諸臣,都不是周王所喜之人。所以除非讓考叔此去,大事方才可成。”公孫閼聽了,方才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