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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原繁奉莊公之命駐守宋河南岸,行事一直小心謹慎。僥是如此,仍然被新城超脫了南宮牛。原繁自此更加不敢大意,南宮牛超脫之後,便把南岸所有的浮橋船焚燒一空,只留數百餘只輕快小船備用。又屢次趁新城不備,派軍士渡河燒毀北岸船隻。他見宋河年久失修,河水甚淺,便徵調當地民夫在水岸之間挖掘深塹,所挖出的泥土,都運到岸上堆集。時置隆冬,原繁令民夫築城,用水澆之,隨築隨澆。幾乎在一夜之間,便在南岸築成一座堅實的冰城。南宮長萬大怒,屢次派兵渡河突擊,卻都無功而返。新城由是派不出援兵,宋司馬孔父嘉也因受阻於戴城,不及回軍救援,防城便孤立無援,加之糧道被祝祝聃所截,防城最終為穎考叔所破。
一日原繁正在巡城,忽見手下軍士前來報稱:主公給將軍送來一封書信。原繁回帳問了問防城那邊的戰況,聞聽防城已被攻取,笑道:“我當初諫大將軍之時,曾以這項上人頭擔保。如今防城已破,我這顆腦袋總算是保住了。”莊公又折開莊公書信觀看奇*+*書^網,見書俱言不日退兵,令他與祝聃掩護大軍後撤之意,並在書信到彼之日起,以二十日為限。原繁看罷,便遣回信使,又寫書一封,叫來一名偏將道:“汝可持我書信,去請蕩寇將軍前來與吾會合。”言猶未必,帳前軍士報稱:蕩寇將軍到。軍士報畢,祝聃已然入帳。原繁驚道:“我正要馳書去請,將軍何其速也?”祝聃笑道:“啟稟大將軍,小將之前也得到主公書信,於是就急著趕來了。”原繁亦醒悟道:“是了。將軍離防城最近,且又有‘奔月’龍駒,是以先來。想必大軍隨後就到?”祝聃含笑點頭。原繁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且商議一下如何打掩護為是。”祝聃道:“我丟了部下,急著前來此地,是想告訴大將軍,那南宮長萬非雲飛之輩可比。只恐我軍一動,他便追來,屆時情勢只恐不妙。末將敢請大將軍先退,我來斷後。”原繁笑道:“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依將軍所言,情勢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再說我豈肯讓將軍獨自冒險?我已有計,”說罷俯身在祝聃言道:只需如此如此,大軍方可全軍而退。祝聃避而拜曰:“大將軍智勇兼備,末將心服口服。”
南宮長萬在新城見原繁兵既不退,又添軍來,便與帳下謀士將一道,居高臨下觀看對方營寨。只見對方那堅不可摧的冰城之內,新立寨柵重重疊疊,不可勝計。又連續幾日見冰城之後又立一大寨,原繁與祝聃二人左出右入,右入左出,輪番駐守冰城,便問手下眾人道:“我只意原繁是個武將,不期此人甚通兵法。吾奉主公之命鎮守此處,但恐有失,不能親自攻打。如今他又依持冰城,與我相持,卻是何意?”內中一人說道:“吾聞防城已失,對岸原軍不動,如今又添兵來,似為久計。只恐鄭侯不日前來攻打新城,大都督不可大意。”南宮長萬奮然道:“吾只恨對方不與我戰,否則吾定殺他個片甲不回。”因此不疑有他,謹守新城,只等鄭莊公到來廝殺。
只等到第二十五天,卻仍然不見對方有甚動靜。登城觀之,卻見非但冰城,就是冰城後方的大寨之中,隱隱約約都伏有甲兵,細觀人數,比當初更是多了數倍。南宮長萬見對方兵士愈多,動靜卻是愈小,心中驚異不定,欲待引兵出擊,又怕中了對方埋伏,由是狐疑不決。又等五天,只見群鴉盤旋於冰城上空,南宮長萬跺腳嘆道:“吾中鄭人奸計矣。彼方如此,必是退兵日久。”說罷親自引大軍渡河攻來,全然不見鄭軍來迎。入得冰城,卻哪還有對方一兵一卒?那些在新城之上看到的甲士,卻原來都是穿著軍士衣服的稻草人。令人再探鄭軍蹤跡,卻報已去有十日之久。南宮長萬追之不及,後悔不已。
得知鄭侯意欲撤兵,夷仲年和公子翬不解其意,都來見莊公道:“如今宋軍大敗,吾等已取三城。小將等正欲乘勝進擊,忽聞明公班師之命,卻是為何?”莊公心道:我的意圖,怎可讓這二人得知。於是遂笑道:“寡人奉當今天子之命伐宋,仰仗兩國兵威,克取三城,已足小懲。那宋公雖然無狀,然而獲賜上公,為王室素所尊讓。寡人又怎敢多求?如今所得三城,寡人不敢擅為已有,陳侯可得老挑,防郜二邑,齊魯各得其一。”陳桓公道:“敝國雖然從征,然而無甚功勞。不敢受城。”堅辭不受。莊公道:“即如此,老挑原來魯公子所取,可兼得老挑。”又向夷仲年說道:“齊國可於郜防二城任選其一得之。”夷仲年拱手說道:“明公以王命伐宋,敝國跟隨效勞,理所當然,決不敢受明公大禮。”說罷推讓再三。莊公便道:“上卿既不肯受邑,那麼三城俱奉魯侯,以酬公子老挑首功。”公子翬便不推辭,拱手稱謝,遂另差魯將,引兵分守老挑及郜防三城。莊公即令排了宴席,大犒三軍。從此鄭侯之名自是威勢大振,一舉奠定了鄭國在眾諸侯中軍事強國的地位。
又過幾日,陳桓公因去國日久,先請告辭。莊公親自送到十里長亭,似有不舍。陳侯再三請回。莊公又命穎考叔相送。臨別之時,陳桓公遣退從人,私下與穎考叔說道:“將軍文韜武略,忠孝仁義,乃當世之大才。但我觀鄭公為人,剛愎獨斷,多懷猜忌,因知將軍並不如意。將軍可願來我陳國?寡人當用你為相。”穎考叔閉口不言。陳桓公嘆道:“真忠臣也。寡人並不相強,不過只要將軍願意,陳國之門永遠向你敞開,陳相之位,也永遠為將軍留著。”穎考叔並不搭話,拜而辭曰:“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穎考叔就此與明公別過。入陳之事,勿請再言。”陳桓公嘆息而走。不久鄭莊公與齊魯兩軍臨別,攜夷仲年,公子翬殺馬而盟:“三國今日結盟,當同患共恤,後遇軍事,各出將士相助。如背此盟,人神共憤!”自此三國之間信使不絕於道,關係更覺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