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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宋公子馮得知莊公回朝,便也隨後趕來朝見。他剛進大殿,便見莊公暈倒於朝堂之上,諸臣忙亂,不及去叫御醫,於是慌忙出殿去宣。不料宣來的那個御醫卻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一見莊公吐了鮮血,又僵直的躺著不動,便以為莊公已經死了,他手忙腳亂地忙活了半天,就帶著哭腔說道:“主公駕。。。。。。”,他口中的“崩”字還不曾說出,眾人就已經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世子忽帶著眾公子當先就哭起來。他這一哭不打緊,眾臣也開始大哭,於是接二連三,就連宮內外的太監和宮女也哭了。站在殿外的執事太監聽到裡面哭聲大作,忙跑進來觀看。然而他一看到這陣勢,也立刻手足無措起來,連忙派人到姜氏那裡報信。稍傾,就見太后姜氏扶著兩個宮女的肩膀,氣喘吁吁地走進殿來。她一看到殿內的情勢,立刻覺得大事不好,但他年老之人,還算有點定性,便喝止眾人,上前查看。她見莊公臉色青紫,雙目緊閉,嘴角尚掛著血絲,便忙叫宣來一個老成的太醫切脈診斷。那太醫切了脈,便奏道:“太后請放心。主公乃是急怒攻心,血不歸經之證。待臣出個方子,煎一劑湯藥服下,不過一個時辰便可醒轉。”姜氏這才稍微放心,一面忙命煎藥,一面便詢問前後經過。公孫閼跪下奏說了。姜氏情急關心,便顧不得穎考叔立下的功勳,一迭連聲地叫拖出去立斬。眾臣慌忙跪下求情。不料姜氏在盛怒之下,就要牽連求情之人。眾臣心中惶恐,眼看著臉色如常的穎考叔被侍衛們吆喝一聲,就要架出去斬首。叔詹急的通身是汗,卻都無計可施。正危急間,不期那莊公悠悠醒轉,見這陣勢,知道姜氏要斬穎考叔,便咳嗽一聲,那架著穎考叔的侍衛便停住手,靜候莊公命令。莊公擺手讓侍衛退下,便發話道:“穎考叔,你在寡人去朝周的時候,懈怠政務,以致世子和各位公子荒疏學業,不走正途,寡人還沒有追究你的失職之罪,你如今卻又來頂撞寡人。寡人知你權重,又好借中直之名,專行強逆之事。此時本應兩罪並降,但如今寡人要謀劃伐宋大計,沒有閒功夫與你計較。現著既免去你的招討大將軍,當朝中大夫和太子少傅之職。你可安心在家聽候處置,待寡人得勝歸來,再重重的治你的罪。”穎考叔磕頭謝恩,自己脫去官帽朝服,只穿一身白衣出殿去了。莊公隨後宣布退朝。
公孫閼欲借穎考叔貶官的機會,一舉置他於死地,便在莊公退朝後密奏道:“穎考叔依仗主公器重,數次犯主公之忌。若不藉此機會除掉他,主公以後便再難在朝野樹立威信,更別說將來讓四方賓服。臣請主公以犯上謀逆之罪,殺一儆百,以立主公之威。”莊公看了看公孫閼道:“我就喜歡你象今天這樣,即使對某人不滿,仍能以大局為重,顧全我的臉面。這一點穎考叔不如你。但你有所不知,象他這樣忠孝仁義,文武俱全的人可用則用,不可用可貶,但只不可殺。再說他性格中直,行事磊落,在民間軍中素有威望,以你剛才所說的理由殺他,過於牽強,也不能使人心服。你是寡人的心腹,不可只記個人恩怨,而不考慮我的處境。你可明白?”公孫閼雖然唯唯連聲,對穎考叔的恨意卻更深一層。
鄭莊公依照公孫閼所奏,欲以懈怠政務為由革去穎考叔的官職,不料穎考叔因感莊公一味的獨斷專行,於朝堂上強諫,以致氣倒莊公,更給了其罷免兵權的理由。莊公既奪去考叔兵權,靜觀諸臣動靜,原來這一式敲山震虎極其有效,自此而後,朝中百官唯唯,不但不敢為穎考叔求情,更不敢再諫莊公伐宋之舉,於是便覺諸事順暢,與先前大不相同。對於當日的決定,莊公本來心中不安,見此,他便處之泰然起來,一邊在怡情殿養息,一邊加緊籌措伐宋大計。
回國的第三天,鄭莊公便收到齊衛兩國的講和國書,書中都俱言約期講和之事。莊公以禮相待,只道隨後會有回書。遣回兩國信使之後,莊公把公孫閼,祭足,叔詹,原繁,曼伯,高渠彌,瑕叔盈和祝聃等一班謀臣武將俱延至怡情殿之中,隨手把齊宋兩國國書向地上一扔,冷笑道:“宋亦懼鄭耶!但此時想和,遲了。”以公孫閼為首的主戰派見莊公執意伐宋,俱都歡欣不已。莊公又問計於眾臣道:“衛與齊欲與寡人和宋講和,你們以為如何?”祭足便奏道:“齊衛欲與鄭宋講和,約主公在瓦屋相會。其中齊為大國,又與我國結盟,衛國近來又與我國相善,主公如果去了,未免被眾諸侯認為鄭國軟弱沒有主見;如果不去,又恐被兩國誤會主公狂妄自大。如此兩難之間,未審主公鈞意若何?”莊公幹脆答道:“我意不去。”祭足又奏道:“如果不去,亦應遺使奉國書向兩國說明原因:非吾不欲講和,實因奉天子之詔,不得不伐耳。”莊公笑道:“一併連國書也省了。”祭足慌忙離坐,跪下磕頭道:“微臣實不知主公何意,還請明示。”莊公道:“齊雖大國,然與寡人有兄弟之誼,交情甚厚,必知我伐宋之意至決,因此決不會因我不應約就介懷。衛國雖然與我國近來相善,然而論交情,鄭衛實比不上宋衛。因此無論我去還是不去,回不回書,衛國都會站在宋國一邊。所以我不去,也不回書,實不欲多此一舉也。”眾人盡皆拜伏。
又過幾天,莊公接到密報,說齊宋衛三國結盟,便又慌請眾臣商議。祭足奏道:“微臣以為,齊與宋國原非深交,其雖結盟,只因衛宣公晉居中糾合,並非是出於真心。主公如今以天子之命邀魯侯共同伐宋,名正言順,招之必來。然後可托魯侯糾合齊侯相助。”莊公疑惑道:“祭愛卿,以你剛才所說,齊與宋結盟實非得已,既然如此,我想邀請齊侯共同伐宋,可即寫書一封與齊侯,又何必轉央魯侯?”祭足道:“微臣雖然料得齊國與我大鄭交厚,必不與宋真心相交,然而現在情勢紛繁,亦不得不防齊國因利忘義。我只所以建議主公請魯侯轉央齊侯者,原因有三:其一,魯國兵權,悉掌握於公子翬之手,此人有勇無謀,貪而且暴,主公又與他有山谷放生之恩,只要賄之以利,在諸侯當中稱叔為尊的魯侯之兵即可招之即來。其二,魯國與齊國結壤,且世代聯姻,魯侯邀他出兵,他必不違。其三,如果齊國當真被利所誘,不欲出兵助我,那麼由魯侯轉央,勝算就大得多。即使齊侯不來,主公也不會受齊國之辱。此為一舉三得之計也。”莊公聽罷大喜,贊道:“愛卿思慮周詳,寡人不能及也。”祭足又奏道:“其它陳,蔡,衛,許和邾等國,也應該傳檄召之,如此方見公討。”莊公又道:“然則這些小國不來,如之奈何?”祭足再拜而奏道:“如有不赴者,可首先移兵伐之。”莊公稱善不已,遂遣使者傳檄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