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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起風者未雨綢繆 捕魚人暗中結網
太叔段自從領了姜氏密令,每日只以兵事著忙,急急的準備著。他考慮著別人不牢靠,就讓兒子公孫滑幫襯自己。首等軍馬大事,都是自己親自施為,至於聯江湖絡豪傑和一些外圍邊兒的事情,都一律交給兒子辦理。雖然如此,卻不告訴他為什麼。公孫滑起初摸不著頭緒,後來也漸漸的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於是忙的更加有精神頭起來。無奈他請的這些江湖中人,都是一些挽弓射箭,舞刀弄槍的,至於一些明理通智,可以無論大小事都能參贊軍機的人物卻不肯受邀。公孫滑雖然奸滑,卻參不透這其中的道理。也是他想大位想的過急了些,說話做事,比起他父親更加露骨,所以被人家一眼識破。因為一者當今沒有過失,並且風聞還是個有才略的主子,二者鄭國現況安穩,所以誰也不肯犯上做亂,取那殺頭的虛名。因此,不僅得不到有才能的軍師參謀,而且就連一些稍微有些能奈的人,不到實在有難想找個落腳處的人也不肯來投。看看那些費了多少金錢和精力搜羅來的人才,太叔段不禁十分泄氣。但母親有命,他又不敢不從,況且一旦成功,自己一門從此永享富貴榮華,這種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些,不容他不冒這個險。
莊公二年秋天,太叔段以射獵為名,天天出城練兵。不久,就把西北兩鄙的守軍納入京城軍隊花名冊中。這兩支軍馬直屬京城太叔段管轄,竟與朝廷沒有干係了。太叔只因不清楚東南兩鄙的守備內情,便趁著朝廷勞軍之機,派其子公孫滑到兩鄙守軍營中試探虛實。
公孫滑奉了父親之命,到京城東鄙鄢和南鄙稟延這兩個地方勞軍,名為慰勞,實際上是為了探看軍情。鄢地守將哪裡知道這其中曲的直?只道他是當朝君主的親弟弟,奉命來這京城鎮守的,又因為是當朝國母的愛孫來勞軍辦事,因此鞍前馬後,侍侯的無微不至。當天在鄢地,公孫滑酒足飯飽之後,便提出探查軍營駐守情況。守將瑕叔盈即將鄢地地圖給他看,告訴他何地是要塞,何地是軍營,何地富裕,何地又貧窮。風俗人情,山川道路,不厭其祥,一一細說。公孫滑大喜,當即由睱叔盈陪著,看那要塞及軍營布署,都井井有條,毫不混亂。公孫滑仔細看察,卻不理會這一郡的貧富狀況。公孫滑一面看,一而誇讚道:“將軍真將才也。”看那睱叔盈,身長八尺,黑面大耳,於是便道:“將軍貌甚雄壯,應該十分有勇力的。”說罷見那軍營正中的大旗旁邊有一隻三腳兩耳大鼎,遂問瑕叔盈:“將軍可能舉起此鼎?”瑕叔盈更不答話,走到大鼎旁邊站定,撩起袍角,抓住那鼎兩耳,略一運氣,喝一聲“起”,只見那鼎穩穩的被舉起。瑕叔盈繞著大旗走了一圈,回到原地,輕輕一放,那鼎便輕輕落在原地,竟沒有激起一點灰塵。公孫滑看的呆了,忙道:“將軍神力,世所罕見。此真是大鄭之福也。”口中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地打量瑕叔盈。
回到大帳,軍佐奉茶,瑕叔盈看到副將不在,就罵道:“公子元何在?”軍佐見他發怒,連忙低眉垂手退到一旁,答道:“公子元將軍聽聞公孫貴人來看軍情,到軍營整肅軍馬去了。”公孫滑吃了一驚,原來那公子元雖說是個副將,但卻是個公族中人,何況更是當朝上卿公子呂的親弟弟,尋常人誰敢招惹?這瑕叔盈雖然靠著軍功當上鄢地守將,但如此對公族中人不敬,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瑕叔盈見公孫滑無話,狀甚不解,遂笑道:“公孫貴人不曉得我們軍中的規舉,如果他不聽我的將令,就算是王親國戚,我也敢把他斬了。不如此,不能嚴肅軍紀。國家一旦打仗,不聽將令就會惹出大禍。我這樣做,實際也是為了他好。其實貴人到來之前,我就吩咐他要謹慎侍奉,不能讓公孫貴人看扁我們鄢地大軍。哪知道他卻理解成了這個意思,其歪打正著,也算沒辜負我對他的一番栽培。”公孫滑早聽說瑕叔盈性情耿直,不料自己親身領會,會到了這種地步。他本來見瑕叔盈是員猛將,有心籠絡他。看他如此這般,心中不禁沒底。他暗想道:話一旦說出去,就沒有收回的餘地。如果他忠心於伯父,那麼我無論如何也籠絡不了他;如今只可試探,不可冒失。想畢,對瑕叔盈說道:“將軍不僅勇猛,而且治軍嚴明,讓我十分欣賞。如果將軍一心忠於我父,將來位列三卿也不是不可能。”瑕叔盈起身離座,拱手拜道:“末將豈敢?身為軍人,聽命於朝,乃是天職。請公孫貴人放心,太叔一旦有命,叔盈莫不相從。”公孫滑大喜,攙起瑕叔盈道:“即如此,太叔不久就會有事相求。將軍如能助我父成就大業,將軍之榮華富貴,還會有什麼疑問呢?”這話說的就十分露骨了。但瑕叔盈卻是個直腸子,總以為太叔乃當今君主的親弟弟,又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效忠於太叔就等同效忠於莊公,萬沒有料到公孫滑的這番話里還有其它的意思。公孫滑卻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聽瑕叔盈如此說,不禁心花怒放。
既說是勞軍,酒肉都是少不了的。公孫滑不僅帶來酒肉糧草,而且還來了“軍晌”,但奇怪的是這軍晌不是當著大家的面發放,而是僅只發給瑕叔盈。而且軍晌足足多於平時三倍。瑕叔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還以為朝廷額外加恩,心中也十分歡喜,於是照單全收。公孫滑卻以為這個大老粗已經上了勾,也不禁十分得意。兩人歡喜雖都一樣,懷揣的心思卻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