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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邑的監獄與別處不同,是依山而建的。進出只留一個小小出口,只依靠通出關頂的一一個小孔透氣。光線陰暗,空氣十分稀薄。這些內情晏珠早就打聽清楚了,僅止裡面沒有去過罷了。
晏珠潛到離門口不遠處,仔細望去,只見有八個彪形大漢目不斜視地按刀防守,心想硬闖怕是不行,就是闖進去,只要有人在關頂把透氣孔一堵,公孫獲和自己沒有空氣可供呼吸,一起都得完蛋。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呢?即使救不出公孫獲,就是探到他的方位也好。可是這裡現在守的這麼嚴密,自己本領再高,也不可能通過這八個守衛而不驚動他人。饒是晏珠聰明絕頂,想破腦瓜子,也始終想不出個妥當的計策出來。
正在躊躇間,忽然遠遠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官兒帶著四個兵丁走來。那四個兵丁手裡,不是捧著飯盒,就是抱著一壇美酒,隨著那個官兒逶迤往這邊行來。列位看官,你道這個瘦小官兒是誰?原來就是那個曾被穎考叔哄到南鄙大營的制邑守門官。當時依著公孫閼,殺了他算了,穎考叔卻說這人並無用處,不如放了,因此就留了他這條狗命。後來太叔段知道了這事,就派人把這個官兒要了回去,不但不怪罪他,仍然要他回制邑任他的守門官。由是此人死心塌地地效命於太叔。後來太叔段把安慶派來,他又幫著安慶把公孫獲一干人等下到牢獄之中,因功被安慶委任為監獄的牢頭兒,親自監押公孫獲等一干要犯。他從此一身兼著兩職,竟成了制邑中層官員中的頭腦人物。此前他得到消息說太叔不日就將帶兵路過制邑,且又領了太叔的密命,因此他要在深夜用毒酒害死在押的公孫獲及其一般屬下。晏珠見他們要走過一條長長通道,而通道又與牢獄之門之間又有拐角,不由得靈機一動。
制邑的守門官兼牢頭兒再也想不到在如此戒備森嚴的關口仍然有人會劫持他們。他帶著這四個兵丁,絲毫沒有防備的朝監獄這邊走來。晏珠在陰影中看他們越走越近,正想出手點住他們穴道,然後再脅制他們一起進入牢中,卻突然見其中一個兵丁把手中的食盒往另外一人手中一放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們先走,我稍後就來。”那個兵丁說完就來到晏珠身邊,因為從明亮處猛然到這陰影里,一時眼花沒有看到晏珠,所以匆忙脫了褲子就地小便。事畢正閉目吁氣,忽然間感覺脅下一麻,登時渾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晏珠此時顧不得害羞,把那人拖進陰影深處,脫下那兵丁的衣服穿了,回頭不忘照那人身上啐了幾口,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這才一路小跑,跟上前面四人並接了先前放在另外一人手中的飯盒。所幸連那官兒在內,都沒有覺出有什麼異樣。
到了關口,那八個人見他來了,不等驗證,就側身往裡讓。晏珠只顧手都捧飯盒,低頭跟著四人往裡走。只見監獄中地方十分寬敞,卻不似入口那麼狹小。裡面但遇關卡,仍然象外面一樣,有了那個官兒,一切都暢通無阻。晏珠心中暗暗納罕,心想這個小老兒治下還真有一套。經過兩道門,往左前方一拐,又過了一道門,走不多遠,前面幾人就在一個單獨的大牢房前停了下來。晏珠看看四周,牢房都是空的。再看那牢門,用了一個特大號最新式樣的鎖鎖著;周圍的柵欄,根根也都有手臂粗細。又往裡面一看,只見公孫獲及三個親信手下蓬頭垢面,脖子上架著達百十斤的鐵枷,兩腳間連著沉重的鐵鏈,都坐在這個房間裡。等走近了,只覺裡面污煙穢氣,迎面撲來,熏得晏珠一陣噁心。晏珠勉強忍住,隨了四人走進這個牢房。
雖然聽見了有人進來,公孫獲及另外三個人卻頭也不抬。那官兒走近四人,吩咐晏珠等把飯菜擺在公孫獲面前的矮腿長條桌上。晏珠等四人遵命擺放畢,都起身立在一旁。只聽那官兒嘿嘿一笑,對公孫獲等說道:“公孫大人,你乃公族中人,當朝下大夫,太叔一再囑咐下官,要好生服侍,不得冒犯。今兒下官事務繁忙,雖然晚了些,還是給你送來了酒菜。請公孫大人體諒下官的這點孝心,就用一些吧。”公孫獲仍然頭也不抬,冷冷一笑道:“哈,你這個奴才,平時你並非這樣殷勤來著,今天這麼晚了,你卻帶來這麼豐盛的酒菜,恐怕不是孝敬我,是來給我們送終的吧?”那官兒臉色一變,喝道:“公孫大人,你是明白人,豈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你先是不肯投降,接著又罵太叔,如此頑固不化,太叔仍然加恩於你,讓你死有全屍。你這等不知抬舉,難道非讓下官動手殺你,你才趁願不成?”公孫獲不緊不慢地道:“死有何難,一刀而已。只不過你剛才說的君啊臣啊的,請問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奴才,他太叔段是什麼君,我又是他什麼臣?在滎陽的那位才是我的君呢。你這個狗奴才,刀已經架在脖子上,還在作威作福,你難道就不怕滿門抄斬嗎?”那官兒聽了,惱羞成怒,一腳把剛才擺好的酒菜踢了,登時碗摔盤破,那壇美酒也流了出來,只見那酒流過之處,稻草如過火般化為灰燼,地上滋滋地冒著黑煙,瞬間都一塊塊的起皮隆起,令人觸目驚心。晏珠不想此人如此惡毒,心下也不禁駭然,與另外三個兵丁一道,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十二回:出牢籠公孫獻計 入制邑太叔留兵
那官兒踢翻了酒菜,看公孫獲不但不怕,卻只冷笑不語,不禁更加惱怒,他扭頭喝斥四人道:“你們,把他們一刀一個,都他媽的給我宰了!”說完看眾兵丁仍在發呆,他過來踢了晏珠一腳,罵道:“你,先去砍了公孫老兒。”晏珠被踢,心中不由大怒,她從小到大,何曾被人這麼羞辱過?她一把拽過那瘦小官兒,用右手朝他臉上左右開弓,下死勁的打去。這一下變起倉促,剛剛還在發愣的三個兵丁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又被她這一舉動驚呆了。就連公孫獲等人,也用不解的眼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