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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徒二人沉吟良久,石碏方才說道:“你如今即奏鄭侯之命前來,我們且先放下這些不談。陳國上夫子鍼與我素來親厚,我馬上寫書一封,你得了此書,立刻起身去陳國子鍼大夫那裡。他看過此書之後,自有辦法除掉亂臣賊子。”說罷取出匕首,割破中指,寫道:外臣石碏百拜致書陳賢侯殿下:衛國褊小,天降重殃,不幸有弒君之禍。此雖逆弟州吁所為,實臣之逆子厚貪位助虐。二逆不誅,亂臣賊子,行將接踵於天下矣。老夫年老,力不能制,以致負罪於先君武公。今二逆聯車入朝上國,實出老夫之謀。幸上國拘執正罪,以正臣子之綱,實天下幸甚,不獨臣國之幸也!書畢封好,交給晏珠道:“你師叔臨走之時,讓我告訴你,你家那位秉性太直,早晚易折。你回去讓他及早退步抽身,否則為禍不遠。你公事在身,我就不留你了。侄女速去。”說罷讓徒弟、如今已是衛國下大夫的獳羊肩親自護送晏珠。踏上陳國之境,獳羊肩因深慕穎考叔,轉央晏珠問好,隨後師姐弟二人拱手而別。

    晏珠來到陳國境內,徑投陳國上大夫子鍼府中,並呈上血書。原來這子鍼雖與寧翊、獳羊肩同為奇人赤練子的徒弟,但因年紀稍長於二人,因此與石碏亦師亦友。當下看罷石碏血書,子鍼不由嘆道:“石國老秉滅親之大義,精白之心,昭於天下。子鍼既不能勸陳侯起兵助逆,若再不能誅此二賊,不僅辜負了師友的重託,亦使陳侯負義於鄭公矣!”說罷便讓晏珠與女眷們相見,並囑咐夫人好生招待,自己則攜血書謹見陳桓公。  

    陳桓公聽聞伯爰諸備述魯陳蔡三軍在山谷被圍之事,敬佩莊公仁厚之餘,也對鄭軍的強悍著實畏懼,心中便有些後悔冒然出兵,得罪了鄭這個原本並無仇怨的鄰國。正在忐忑不安,忽聞上大夫子鍼求見,桓公忙命快請。子鍼跪拜畢,將石碏使晏珠來陳一事說了,隨後呈上血書。桓公看罷,心中搖擺不定,沉默良久,方問子鍼道:“以愛卿之見,寡人應當怎麼辦?”子鍼奏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況且陳衛素來親睦,衛之惡,猶如陳之惡也。如今二賊來陳,乃是上天意欲假主公之手,而誅此二賊耳。主公只可殺之,不可縱之。”陳桓公

    點頭稱是。君臣二人又商討良久,遂定下擒殺州吁之計。

    石厚率領五百御林軍護送州吁,一路向陳國進發,並不知道危險正向他們漸漸逼近。到了陳都郊外,早見伯爰諸出郭五十里相迎。石厚代州吁備述敬慕陳侯之意,伯爰諸也以寒喧之語客套幾句。隨後伯爰諸把君臣二人延入館驛安置,說陳侯請明日於太廟中相見。春秋時期,兩國諸侯選擇在東道的太廟相會,乃是待客的最高禮節。州吁君臣二人見陳侯禮節殷勤周到,都不勝歡喜。

    次日,陳桓公於太廟中伏下精兵,然後立於主位。儀仗執事,排列的十分整齊,專等州吁君臣二人到來。石厚先到,伯爰諸出迎。石厚行禮畢,卻忽見太廟正門旁邊立一面白牌,上面寫道:“為臣不忠,為子不孝者,不得入內!”石厚吃驚,問伯爰諸道:“陳侯立此牌在此,何意?”伯爰諸挽石厚之手,笑道:“此乃先祖之訓,我主不敢有違,故立此牌在此。石大夫何必心疑!”石厚聽了,不能全信,無奈被伯爰諸拽著,身不由已。進入太廟之中,桓公笑容滿面,執禮甚謙,石厚稍稍放心。  

    須臾州吁駕到,石厚與伯爰諸迎出。伯爰諸致禮畢,站在一旁。石厚把州吁從車中攙出,在前導引,伯爰諸隨後。進入太廟之中,伯爰諸退出。州吁方欲見禮,卻見子鍼立於陳桓公之側,大聲喝道:“周天子有命:‘只拿弒君賊州吁、石厚二人,余者俱免。’”話音未落,只見兩廂甲士湧出。州吁猝不及防,先給拿下了。石厚急忙撥隨身所佩之劍,慌亂中卻不撥不出鞘。石厚見甲士又向自己攻來,遂棄劍徒手格鬥,打倒兩人,向廟門跑去。不料伯爰諸早令人關上了廟門。石厚無法,又想翻牆,尚未起跳,後腳突然被甲士拽住,撲地倒了。四周甲士一涌而上,把石厚也綁了。

    石厚所率隨從,先前全然不知太廟中發生的事,後來雖然聽到裡面有兵器撞擊的聲音,卻不敢冒然進去,只在廟外觀望。片刻過後,裡面的打鬥聲停止,隨後廟門大開,子鍼出來,展開石碏所寫血書向眾人宣讀一遍,言明原故,又撫慰一番。眾人這才知道州、石二人被擒,都出於石碏的計謀。如今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於是哄然而散。州吁從弒君篡位而始,乃至被擒而止,在位僅七月有餘。

    陳桓公擒了州吁和石厚,就欲將二人就地正法,梟首示眾。子鍼奏道:“州吁弒兄篡位,罪大彌天,殺之可也。然而石厚乃石蠟之子,不知他此刻心意若何。不如請示石蠟,讓他派人來陳議罪。他怎麼處置,都與我們沒有干係。”陳侯笑道:“愛卿之言甚當。”隨後就將他君臣二人,分兩處嚴加監禁,石厚囚禁於濮儀,州吁囚禁於衛都。二人平時驕橫跋扈,此時又音訊隔絕,因此並沒有人願意援救他們。

    石蠟自晏珠走後,便在家中足不出戶,專等州吁二人的消息。不上數日,忽見陳桓公的使者奉書來投。石蠟仔細問了來使,知道二人被擒,不由得大喜過望,於是一面派人請諸大夫上朝相見,一面駕車入朝。石蠟集齊百官,然後將陳侯的書信開啟,當眾宣讀。信中備說吁、厚二人被擒始末,又言專等衛大夫到陳,會同議罪之事。百官相顧駭然之餘,都齊聲說道:“此乃國家大計,全憑國老做主。”石蠟又道:“二逆罪惡滔天,俱應明正典刑,以謝先君之靈。現在陳使尚在,誰肯隨使入陳,蒞殺二逆?”右宰丑叩首說道:“誅殺亂臣,維護社稷,匹夫有責。丑雖不才,願竊公憤,往陳國誅殺亂臣州吁。”石蠟說道:“右宰足可當此重任。然而誅殺逆子石厚,誰可委任?”眾大夫說道:“既然首惡已經正法,石厚乃是從犯,可從輕議罪。”石蠟怒道:“州吁之惡,都由逆子釀成,諸君請求從輕處置,難道是疑我有舐犢之私?老夫當親自往陳一行,親手誅殺這個逆子,不然,石蠟他日再無面目見我列祖列宗。”說罷吩咐從人,即日就要入陳去殺石厚。家臣獳羊肩進言道:“國老不必發怒,徒兒不才,願代國老前往。”石蠟怒猶未息。眾大夫都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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