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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齊僖公被魯鄭擊敗於紀城之下,憤恨成疾,於當年冬末病逝。昨死之際,僖公召世子諸兒到床前囑咐道:“紀國乃齊之世仇,能滅紀國,才算是孝子。你如今繼承齊君之位,當以此為第一要事。若汝終生未報此仇,死後不准進我廟門!”諸兒頓首領命。僖公又召夷仲年之子公子無知,讓他以君臣之禮拜見諸兒,又囑託諸兒道:“齊之公族,唯有為父與你叔父二人。你叔父一生忠於國事,以致積勞成疾,先吾而去。他只有無知這一點骨血,汝當善待於他。其衣食等物,一如我之生前。切記,切記!”言畢即崩。諸大夫於是奉齊世子諸兒為故君治喪,號為襄公。

    宋莊公兵敗歸國,恨鄭入骨,復又遣使將鄭國先前所獻金玉,分賄齊,衛,陳和蔡四國,意欲乞兵報仇。齊因先君新喪,止派大夫雍凜率兵車一百五十乘相助。蔡衛亦各派大將隨宋伐鄭。唯有陳國與鄭國關係較好,沒有派兵。四國兵馬長驅直入,直趨鄭都滎陽而來。鄭厲公與原繁分析敵我雙方情勢,覺得有七成勝券在握,遂調兵遣將,準備迎戰四國之兵。

    上卿祭足當時正在視察將士守城情況,聞知厲公欲戰,慌忙入朝諫曰:“主公欲整兵迎戰,老臣以為不可。”厲公笑道:“有何不可?寡人正欲藉此立威,以承先君之志也。再說,我已與子衿仔細謀划過,覺得此戰只要有個周密的計劃,勝之不難。就算不能勝之,亦可向魯國求救,則自保足矣。”祭足答道:“夫宋,乃大國也,此次起傾國之兵,挾著怒氣而來,其勢誠不可與之爭鋒。主公若欲戰,屆時一旦戰敗了,則社稷難保。若幸而勝了,卻會結下不世之怨,則吾國將永無寧日矣。所以以臣之見,戰之不如守之。”厲公猶豫未決,祭足卻傳令下去:“全城軍民只守不戰,有請戰者以違抗軍令處之。”厲公莫能奈何。  

    宋莊公率領齊衛蔡三軍攻城無果,又見鄭軍拒不出戰,便縱容軍士於東郊之外大肆掠奪,又用火攻破渠門,搶入大連城內,直入太廟,盡取廟梁而歸。回國以後,宋莊公遂把在鄭國太宮中奪取的廟梁做奍馬場的門柱,以此來嘲笑鄭國的軟弱。鄭厲公聞之,鬱郁不歡,嘆道:“我為祭足所制,做這個國君又有什麼樂趣?”自此便生殺足之心。

    周莊王次年三月,當朝天子欲大舉為先王桓王治辦祭祀,派人向眾諸侯通報。四方諸侯聞之,有親自前往憑弔的,也有派使臣前去的。鄭厲公接報,亦欲親往。祭足阻諫道:“周先王乃先君的仇人,且祝聃曾射王肩,主公若親往憑弔,無疑是自取其辱。”厲公陪笑道:“非也。先君是先君,寡人是寡人。寡人沒能在先王駕崩時親吊,心中已經不安。如今新王意欲治祭,寡人前去憑弔,正是欲表忠君之心也,也算是為鄭國掙回點臉面。愛卿一力諫之,卻是何故?”祭足奏道:“主公難道不知道,周天子為先王死故,恨鄭之念至今未消?臣敢以性命擔保,主公若不聽臣言,此去周室,必定懷著忠心而去,帶著屈侮回來。”厲公皺眉道:“那麼寡人派使者前去罷了。”祭足道:“一發不可。既然君去必會受侮,臣子更不用說了。以臣之見,不如連遣使一發免了。”厲公只得口頭答應,心中卻愈加惱怒。  

    當日厲公下朝之後,自覺心情鬱悶,便帶著大夫雍糾前來御花園散心。兩人來到園中,厲公但見各色鳥兒邊飛邊鳴,逍遙自在,連連嘆息不止。雍糾遂道:“當此春暖花開之際,百鳥莫不得意。主公貴為一方諸侯,何以長嘆不止?”厲公答曰:“百鳥飛鳴遂心,全不受制於人。寡人雖然貴為諸侯,論起言行自由,反不如一鳥矣,是以長嘆。”雍糾問道:“君之所慮者,莫非是朝中秉鈞之人耶?”厲公默然不語。雍糾又道:“微臣雖然見識短淺,尚聞‘君之如父,臣之如子。’子若不能為父分憂,即為不孝;臣若不能為君排難,即為不忠。倘若主公不以糾為不肖,有事相托,糾敢不以命而竭力乎!’”厲公聞言屏退左右,謂雍糾道:“愛卿難道不是祭足的愛婿嗎?你會為了寡人,而去害你岳丈不成!”雍糾對曰:“主公說臣是他的女婿,臣不敢否定。但要說愛,則未然也。主公一定知道祭足把女兒許配於糾,乃是為宋君所迫,實非出自本心。況臣每聞其言及舊君,猶有留戀不舍之意,只因畏懼於宋而未敢圖耳。”厲公道:“卿之所言,吾非不知。若卿真能誅戮祭氏,寡人當以汝代之。只不知愛卿要用何計?”雍糾道:“如今東效被宋兵所毀,民居未復。主公明日可讓司徒修整民舍,卻叫祭足帶著錢糧前去安撫居民。臣當於東郊設宴,以毒酒殺之。”厲公道:“即如此,寡人將此事全權委託於你,你可小心在意。否則若讓消息泄出,你我命不保矣!”雍糾躬身答道:“請君上放心,微臣自有區處。”說罷磕頭退出。

    第二十七回 贅人人倫滅天倫 亂臣臣道犯君道

    雍糾回府,見了其妻祭氏,終究是心虛,那臉色便異於常日。雍姞察顏觀色,心下不禁起疑,便問道:“夫君今日上朝,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雍糾勉強保持鎮定道:“經此連番征戰,主公終於擺脫了宋國這個煞星。如今鄭國四海昇平,何來棘手之事?沒有!”雍姞道:“夫君休要瞞我,我看你臉色不比尋常,便知今日朝中必無無事之理。我們夫妻雖非自願,然自成婚以來,恩愛如初。古之先賢有云:夫妻同體。所以夫君遇事,無論大小,妾當共知。”雍糾被說的無話可答,只得說道:“君上欲使岳父往東郊安撫居民,我念父親大人忠於國事,況又年事已高,便思要在東郊設宴為他上壽。余無他事矣。”雍姞疑道:“夫君要給父親上壽,何必非郊外不可?”雍糾煩道:“此乃君命也,汝不必再問。”雍姞心中更加懷疑,卻笑道:“吾雖非公侯之女,亦聞先君曾有命曰:‘婦人不得干政。’即是君命,那是你們爺兒們之間的事,與我無干。夫君天天耽於朝政,我們夫妻也許久沒有在一起小酌了。我去吩咐廚房做些菜餚,我們夫妻二人痛飲一番如何?”雍糾見她不問,遂歡喜道:“如此甚好。你可快去!”雍姞出得外間,便叫來隨侍之人吩咐道:“你去傳我的話,令胞廚做幾樣精緻的小菜,我要和老爺共飲。”侍女領命而去,雍姞仍舊入內,和雍糾道些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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