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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穎考叔就設宴為莊公接風。莊公見餐桌上只有幾蝶青菜,不僅無酒,他深為訝異道:“穎愛卿,我記得你回此地的時候,寡人曾多有賞賜,今雖國計維艱,然何至於清淡至此耶?”穎考叔正待回答,旁邊晏珠卻沒好氣地道:“百姓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師兄把你贈的大部分財物都用來賑濟災民了。還有小部分,也都做為供應國母之資了,哪還有錢買酒買肉?你現在有吃的就不錯了,還在那裡挑三揀四!”莊公聽了慚愧無地。公孫閼怒道:“晏姑娘,你竟敢用 ‘你’稱呼主公,你可知道在跟誰說話?”晏珠也怒目而視道:“如今他的江山尚且不保,還在稱孤道寡。想他無道,都是你這起子奸臣害的。我如今先替他殺了你這個奸臣,然後再聽他發落不遲。”說罷抽劍就要和公孫閼拼命。穎考叔連忙喝住,又命她給莊公磕頭謝罪。晏珠不肯,穎考叔氣得上來給她一個嘴巴子。叔詹一直在旁邊不語,此時見場面難以收拾,急忙發話道:“晏姑娘年少無禮,幸虧主公赦你無罪。還不快走?”晏珠捂住臉,不恨穎考叔,卻死盯公孫閼一眼,把腳一跺,哭著跑出去了。
莊公被晏珠搶白一頓,臉上兀自一紅一白的不是顏色。穎考叔跪下磕頭奏道:“師妹年少無知,衝撞了主公,肯請主公讓考叔代罪。”莊公揮手道:“罷了,寡人有錯在先,又怎能假罪於他人哉。寡人如欲治晏姑娘之罪,則天下可治罪之人多矣。愛卿快快請起。”穎考叔謝恩。莊公又命賜坐。等穎考叔坐了,便命開宴。
莊公吃了一口素菜,倒覺新鮮,又吃一口糙米飯,卻覺米飯粗礪難以下咽。公孫閼和曼伯也勉強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莊公看穎考叔和叔詹時,卻見他們兩個吃的甚香。穎考叔見莊公停箸不吃,心裡暗笑,於是問道:“主公不用飯菜,想是沒有葷菜的緣故?”莊公點頭道:“如有葷菜,寡人還可稍進些。”穎考叔回道:“葷菜倒有,卻怕主公不吃。”莊公喜道:“寡人正因為飯粒粗糙,又沒有葷菜下飯,所以吞咽不下。若愛卿真的有葷菜,就進些又何妨?”穎考叔聽了,扭頭對侍候在旁的紅杏說道:“你去廚房,把我昨日在野外打的野味拿來給主公下飯。”紅杏會意,答應了一聲“是”字,轉身去了。片刻過後,只見紅杏端了一盤野味過來,放在莊公面前。莊公見盤中有煮熟的野鳥數頭,以自己好獵之見識,竟不認得,就問道:“穎愛卿,這是什麼鳥?”穎考叔回道:“此鳥名曰鴞。白天看不見泰山,在夜晚卻能明查秋毫,所謂明於細卻暗於大。鴞鳥少時,也曾吃其母之奶,及至長大,卻把它母親啄死而食。草民不好殺生,但因此鳥不孝,故捕而食之。”莊公本來已經舉箸,聽穎考叔這麼說,遂把筷子放下,只在那裡沉默不語。考叔故做不知,只和叔詹在那扒飯。不久飯畢,考叔問莊公道:“主公是否再用些?”莊公道:“寡人沒有胃口,撤了吧。”穎考叔就叫紅杏來把殘席撤了。
莊公見撤宴畢,就娓娓說道:“寡人此次前來,有三件事。其一,想來探視你母親和你;其二,想請愛卿起復,助寡人平息民變;其三呢,是來看看姜氏如何。如今看你母子身體還好,寡人已經放心,這第一件事算是完成了。只是不知愛卿是否願意再次出仕呢?”穎考叔跪下泣道:“草民母子受主公大恩,敢不聽從主公之命,為國家效命乎?至於國母姜氏,身體尚屬康健,草民唯恐國母寂寞,也時常請母親相伴。”莊公喜道:“愛卿與寡人分憂,真乃忠孝仁義之臣也。那麼說,你是願意官復原職的了?”穎考叔道:“草民當然願意。只請主公免去撫遠大將軍一職。草民才德淺薄,不配當此重任。”莊公沉默道半晌方道:“好吧,寡人就准你所奏,免去你原先撫遠大將軍之職,原先的當朝下大夫,太子少傅按原職起復。另外,你就襲了子歌的平西將軍的職位,以慰寡人之心。愛卿上任以後,即兼任八方巡撫使,總領各處巡撫,助寡人平息民變。”
穎考叔連忙跪奏道:“請恕臣無狀,八方巡撫使之職非同小可,考叔萬不敢受恩。”莊公笑道:“愛卿文武全才,何言不敢受恩耶?”考叔磕頭道:“草民並不善長於治民。不過如若主公願意招賢納士,臣有一人可諫。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安邦定國之志。不僅可助主公平息民變,而且臣敢擔保十年之內,使鄭國國力強勝於天下諸侯。”莊公大喜道:“愛卿所諫何人,快快奏來。”穎考叔手指旁邊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人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乃是微臣的好友叔詹。”
莊公聞奏,急忙下坐趨叔詹而來,慌得叔詹連忙跪下磕頭。莊公扶起叔詹道:“先生大才,寡人竟從未聽說。寡人敢斗膽請先生出山相助,不知先生可願意否?”叔詹道:“叔詹倒沒有不願意的,只是害怕主公說我專權。”莊公道:“只要為百姓著想,就專權些又何妨?”叔詹道:“即如此,草民敢請主公的金牌令箭。”莊公聽說,連忙解下,雙手捧著,遞給叔詹道:“你已經是八方巡撫使,現在權在你手,寡人想聽聽你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