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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公稱善,便派京城西鄙守將張小山,北鄙守將劉大川各率兩千五百人馬,假裝出獵,潛入陳國境內,大肆掠奪男女輜重,直到裝滿一百輛大車,方才高唱凱歌而還。消息傳到陳國都城,陳桓公大驚失色,連忙召集群臣連日商議。一日,忽見殿外執事官進來奏道:“有鄭國使者穎考叔在殿門之外,賁國書求見。”原來穎考叔在京城勞軍,忽聞西北兩鄙兵動,急使人探問,卻見張劉二將已經滿載而歸。穎考叔不知莊公之計,正在迷惑不解,莊公旨意又到,著他入陳歸還俘獲,因此奉旨來陳。當下陳桓公聞奏,就問公子佗道:“鄭國使穎考叔前來,是什麼意思?”公子佗道:“穎考叔乃鄭國賢臣,天子尚且眷顧,更何況他此來乃是為通鄭公修好之意,禮節隆重,不可不見。”桓公於是就招穎考叔進見。穎考叔以外臣見君之禮叩拜已畢,將國書呈上。桓公拆開看那書時,卻見上面寫道:
寤生再拜奉書陳賢侯殿下:君方膺王寵,寡人亦忝為王臣,理宜相好,共效屏藩。近者請成不獲,邊吏遂妄疑吾二國有隙,擅行侵掠,寡人聞之,臥不安枕,今將所俘人口輜重,盡數納還,遣下臣潁考叔謝罪,寡人願與君結兄弟之好,惟君許焉。
陳桓公看罷,才知道鄭國修好,乃是出於至誠。於是厚待穎考叔,讓公子佗隨他入鄭修好。從此陳鄭兩國和好,關係親善更勝於先時。
穎考叔從兩鄙兵動這件事上,就隱約知道了莊公有伐宋之意。待回國見到莊公,便於朝堂上問:“臣聞主公要伐宋,不知主公是否真有此意?”莊公道:“正是。宋公屢不朝貢,寡人慾代天子問罪於他。只因愛卿出差,因此未曾告知。”
穎考叔聽了,想竭力勸諫,又怕觸犯莊公之忌,待要不諫,卻又深知莊公此舉只能有損於霸業,正在彷徨無計,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於是奏道:“臣于歸國途中,曾得一字,臣卻不認識。主公學貫古今,還請賜教一二。”莊公深為納罕,便教太監賜文房四寶,就於殿上令穎考叔寫出。寫畢,太監呈上。莊公看了,笑道:“愛卿所寫,名為‘招’字,此字三歲孩童即知,愛卿文武雙修,豈有不知之理?”穎考叔道:“微臣本來知之,只是近來在主公左右,卻把此字給忘了。”莊公奇道:“卻是為何?”穎考叔道:“主公可知三歲孩童既知此字,為何微臣卻不此字的原因?”莊公道:“願聞其詳。”穎考叔道:“孩童知其字,不能知其義,所以此字好記。而微臣不知其字,蓋深知其義也。所謂‘招’字,招數也。此字一手,用也;一刀,兵也;一口,正義也。此字刀上口下,主公於盛世之中,用兵力解決戰亂,然後以正義和之,蓋因民心向善,因此所向無敵。然亂世之中,民心思亂,主公若想稱霸,當先用正義開道,正義不行,才可用兵。因此先賢有云:聖人之用兵,乃不得已而用之。如今主公上無天子明詔,下無民心所向,僅憑宋公不朝,就興師問罪。主公可知眾諸侯中,有多少不入貢的嗎?若依這個理由伐宋,則天下可伐者多矣。所以微臣以為此舉不妥,還望主公明鑑。”
莊公不悅道:“若依愛卿之言,寡人若想稱霸,應該用什麼樣的策略?”穎考叔道:“周室不興,皆因西戎舉兵做亂,侵犯周疆,致使幽王被殺,百姓遭災。周室衰弱,至今無力復仇。後西戎兵侵占歧豐,先王平王無力征剿,便密使秦伯行征剿之事。戰亂平,平王便把歧豐一帶賜給秦伯。由是秦襄公僅憑殺退西戎兵這一功,便得沃野千里,遂成大國。如今西戎主又糾集北戎之賊,屢次騷擾晉,齊等國邊境。各國只求偷安,不曾大力征伐。且臣聞南方有國稱楚者,國君熊通,強暴好戰,近來亦忙於兼併江漢諸國,隱隱然有虎視中原之意。諸侯之中,也多有行篡逆之事。種種不祥之象,非止一端。而鄭國如今兵精糧足,猛將如雲,主公如能上尊王室,下攘夷族,中除篡逆,應天順民,則大志得伸,霸業可成矣。此乃不世之功也。只是不知主公以為如何?”莊公笑道:“愛卿言之有理。只是若行此事,須曠日持久,再說鄭國國力尚未強盛到如此地步。”穎考叔再奏道:“須知成非常之功,當行非常之事。如果主公覺得以一國之力不夠,可與那些常被西戎侵擾的國家結盟,然後再上奏周王,以為先王復仇的理由聯合諸國行征伐之事,則向者披靡,無有不勝者。”莊公又問:“以愛卿之言,寡人成此大功,當須多長時間?”穎考叔再拜而奏道:“少則三十年,多則三世。”莊公道:“容寡人考慮考慮。”說罷便令退朝。
對於穎考叔所諫,莊公雖然深知其中的道理,然而卻耐不得那麼長時間,所以並不欲採納穎考叔的建議。但穎考叔所諫,卻深得朝中一些有見識的大臣的認同,莊公無可奈何,只好暫停伐宋的計劃,先前派入魯國的使者,也叫他僅道結好之意,隻字不提共同伐宋一事。
晏珠自從奉了莊公之命潛入宋營給宋殤公送信,隨後又去衛國,再從衛國入陳,這一去就五月有餘。及至回到鄭國以後,穎考叔卻又奉命勞軍,隨後又去陳國,夫妻兩人這一次分別,竟然有一年沒見。他們夫妻二人原本感情極好,象這樣長久的分別,自結婚以來都未曾有過,所以都十分想念對方。當日穎考叔回到府中,卻發現不僅母親不在,連晏珠也不在。詢問家人,卻道他們娘倆入宮朝見太后姜氏去了。穎考叔知道晏珠素來厭惡姜氏,以往太后來請,她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卻不知她這次為何這麼爽快,因此心中暗暗納罕。穎考叔本來就有心事,回來見不到親人,心中更加憋悶,愣愣的一個人在堂上坐著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