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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王聽聞莊公出言不遜,並不計較,就於殿上宣虢公忌父入朝。虢公見桓王罷免鄭侯之權,明知不妥,但廹於王命,不敢不從。即日從虢國出發,入朝為卿,與周公黑肩同領朝政。
莊公回到滎陽,世子忽率領眾文武出城五十相迎。回到朝堂之上,子忽因問父親回國之故。莊公即將桓王猜忌不用之語,大致說了一遍。百官先是聽說桓王加封莊公為公爵,都十分高興,及至又聽到莊公被罷政權,有惱的,有惜的,有怒的,有嘆的,人人俱都不平。征虜將軍,當朝中大夫高渠彌進言:“主公兩世輔政,功勞極天彌地。何況先太子為質於鄭,主公亦未曾缺禮。如今天子舍主公而用虢公,此乃忘恩負義之舉。主公可下一道旨意,著微臣率兵打入京師,廢了周王,另立明君。天下諸侯,誰不畏鄭?如此,主公之方伯大業可成矣!”四方招討大將軍,當朝中大夫兼太子少傅穎考叔連忙出班奏道:“不可!君臣之倫,比於母子。主公不忍仇其母,安忍仇其君?只要隱忍年余,入周朝見,周王必有悔過之心。主公萬不可以一朝之忿,而傷先公死節之義。”八方巡撫使,當朝中大夫兼太子少傅叔詹也以為不可。蕩寇將軍,當朝下大夫祝聃和內廷侍衛統領,征北將軍,當朝中大夫公孫閼卻都主戰。莊公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問祭足道:“祭愛卿有何想法?”當朝上大夫兼太子少傅祭足聽喚,出班奏道:“以臣愚見,剛才穎高二臣之言,當兼而用之。臣願與高,祝二將率兵直抵周疆,託言我國今年糧食欠收,就在溫與洛兩地之間奍兵休整。如果周王遣使責備,主公就有藉口發兵。如其忍讓,主公再入周朝見不晚。”莊公准奏,就命祭足與高祝二將率領一枝軍馬,讓祭足便宜行事。穎考叔苦諫不聽,就奏請辭去兵權,歸隱田園。莊公不准。穎考叔見規諫無效,又辭不了官,就託病不朝。莊公也不怪罪,只令人探視而已。
叔詹自從受職八方巡撫使,執掌能夠升降百官大權的金牌令箭以來,鄭國大治,民殷國富,吏治為之一新。至桓王初元這一年,恰好是叔詹與莊公約定的十年之期。叔詹見莊公獨斷專行,要發兵犯周,早知莊公急於稱霸。然而莊公不明大局,此舉只能於霸業有損。想到這裡,叔詹剛想出班以婉言奏諫,卻被穎考叔一陣攪和,自己也沒法再規勸了。於是也把令箭交出,並奏請辭去八方巡撫使,當朝中大夫和太子少傅等職。莊公只收回八方巡撫使和金牌令箭,卻不准他離朝隱居。有了穎考叔的例子,叔詹就不敢裝病不朝,每次上朝,只是應景,卻不敢稍有觸犯。
@奇@一天叔詹下朝,來招討大將軍府來探視穎考叔。門上的人知道叔詹與主人交情甚厚,因此任他進去了。叔詹進門就見穎考叔正與晏珠對弈,老太太穎張氏則閉目奍神,丫頭紅杏在旁邊正給她錘背。紅杏久慕叔詹,見他來了不由得紅了臉。正要報知穎張氏,叔詹卻向他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驚動。之後也不言語,就在二人旁邊觀棋。只見晏珠連連被穎考叔吃了幾著,丟了西北角上六七個子兒。眼看這一局輸了,晏珠急的直跳,就要悔棋。穎考叔拿住晏珠的手笑道:“怎麼又要耍賴?”晏珠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看著穎考叔似笑不笑地說道:“誰耍賴了?明明是你輸了,反說我賴棋。”穎考叔看這陣式,知道自己不服輸是下不了台的,於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棋子一丟,笑道:“也罷,這一局算我輸了。”說畢一回頭,卻見叔詹微笑著站在旁邊。穎考叔嗔怪紅杏道:“你這丫頭,看見貴客來了也不說一聲。”叔詹連忙說道:“不關她的事。是我不讓她說的。”紅杏感激地看了叔詹一眼,明亮的眸子中竟有百般柔情。叔詹臉色一紅,卻轉頭和穎考叔說道:“兄弟此來,想和兄長說幾句有關朝廷的話。不知可方便否?”
@書@穎考叔思量道:叔詹一向知道自己家教極嚴,內眷不准妄論朝政,所以才有此言。於是恭請母親道:“母親大人,叔詹兄弟有朝政之事要和我商議,兒子敢請母親入內暫避。”穎張氏道:“好吧,小晏子,你隨老身入內,讓他們兄弟二人商議大事。”晏珠噘著嘴咕噥道:“朝政朝政,天天上朝的時候還商議不完,這會子好容易得了空閒,又來議論朝政。”口中說著,卻和紅杏扶起穎張氏進內去了。穎考叔十分尷尬,苦笑著向叔詹說道:“賤內脾氣古怪,讓兄弟見笑了。”叔詹素知晏珠有口無心,也不計較,一笑了之。
二人分賓語落坐。穎考叔先開口問道:“兄弟此來,不知有何教我?”叔詹皺眉道:“主公的行止,你也看到了。恐怕這次周王若不能忍讓,兩國就要開戰。主公興無名之師,背君臣之義,不僅周王惱怒,百姓見棄,諸侯們恐怕也不答應。事情瞬息萬變,要是往壞里發展,後果不堪設想。主公這一著,實在是險棋呀!”穎考叔沉吟半晌,說道:“恐怕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那邊有祭足擔任主帥,他諸事也還謹慎。何況我於他們臨走時曾一再叮囑高祝二將,讓他們不可魯莽行事,諸事要聽祭大夫調遣。”叔詹道:“即如此,我還可稍稍放心。但主公越來越獨斷專行,恐非大鄭之福。”穎考叔接口道:“誰說不是?俗話有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眼看鄭國朝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馬上又要動盪不安,你我同為朝廷大臣,規諫無用,又如之奈何?唉,古往今來,‘權’之一字,害了多少豪傑?!”叔詹道:“其實主公稱霸,我也不是不贊同。只是周朝氣數未盡。倘若不走正道,這就危險了。即使得來‘方伯’之業,恐怕亦不能長久。”穎考叔道:“人心都是貪慾不足,恐怕得了‘方伯’之權,又想天子寶座了。。。。。。”穎考叔話未說完,叔詹就急忙捂住他的嘴說:“罷,罷,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這裡來了。”穎考叔也悚然驚覺,遂閉口不言。兩人沉默了一會,叔詹才說道:“以你之見,我們應該如何是好?”穎考叔嘆道:“還能怎麼辦?得空再奏罷了。只是你與紅杏的事,還需要商議商議,趕緊辦了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