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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傑常聚飲田橫樓,成方家貧,無錢沽酒,烈公凡在座,皆作東道,仁符常不悅,曰:“小朱虛不務生計,專附兄長,討食酒肉踞席清談,狀似有志實則虛名耳。兄長有錢,何不上賂權門,累遷州縣之吏,勝似作這鳥亭長!”烈公笑曰:“小朱虛聖奇之士,淮泗之間無出其右者,乃蟄海之驚龍、攏翅之沖鳳也。天下無事則已,若有事,能助我者,必此人也。”
這日,縣令徐雲召烈公至,付之一書,曰:“此密書也。欲投神都吾弟徐靄處,關乎大事,切勿有誤。今碭山道新聚灌祖、灌宗,煞是厲害,須小心在意。”烈公折腰曰:“某何等樣人,敢蒙縣公俱禮相待。”烈公回亭驛,置書案上,但見書囊污染處隱隱字現,似局陽二字。烈公疑之,喚仲桃問之。仲桃欲揭封,烈公止之曰:“封之火漆,揭之為他人知矣。”仲桃曰:“小朱虛侯田郎透囊窺書,何不問之?”
烈公猛省,然廄中馬盡征,只得乘犢車。至白縣,市井凋敝,大雪猛烈。仁符下車沽酒。烈公執鞭急曰:“見了小朱虛,痛飲不遲!”仁符提壺躍上。徑至田宅,其鄰人曰:“小朱虛引二道人飲于田橫樓。”二人至田橫樓,雪滿乾坤,旗展鮮明,梅香徐來,微微欲醉。樓上談笑正酣,忽聞詩聲:“三千世界都屬漢,五百豪傑上凌煙。願作田橫壯士死,洛陽郊外荒草間。”烈公曰:“此田成方也。”仁符不悅,謂兄曰:“雪大矣,諸俟異日來會。”烈公笑曰:“賢弟不知此中意境,若能隱耕,寄情山水其樂無窮!”仁符曰:“與村夫談無異於對牛彈琴。堂堂小朱虛竟如此消磨大志。”亭公曰:“汝勿妄言,山中自出鸞鳳,水中自出蛟龍,非關境遇!”二人上樓。但見三人圍爐而坐,面南者年屆七旬,白首蔽氅。面東者年逾六旬,山冠其首,不類常人。面西者蓑衣布冠,金面炬目,赳赳虎體,年當而立,正是小朱虛。亭長挑草簾呼之。田成方起,迎入席。亭公撣雪施禮。面南老者笑曰:“來者莫非局陽亭乎?”烈公折腰曰:“正是俗吏,動問仙人大名。”老者笑而不對。成方曰:“亭兄勿怪,蔽氅者乃河北名士壺丘松,山冠者乃家兄田子方!”亭公驚曰:“同日得遇二仙,其福不淺,當請教大勢。”松笑曰:“不羈名教身,哪敢近公人。”攜子方下樓遠去。仁符怒其不遜,無可奈何。
田成方笑曰:“彼超然雜念,不必為念也。”亭公嘆曰:“吾每欲走犬逐兔,隱沒山林,奈身在公門,不得隨心耳。”成方問:“兄今何來?”烈公將出密書,並言前事。田成方持書於眉間,須臾曰:“書曰:蒙兄言神鼎在局陽亭,然亭十里,何以為志?”烈公曰:“豫州神鼎,朝廷之重,徐雲問其弟,必欲請功也。”田成方曰:“朝廷明詔,得神鼎者,萬戶侯也。今良機已現。兄何不為之?”烈公曰:“莫非去神都討得回書窺之,先得鼎匿之處?”田成方點首。烈公曰:“徐公於我有提攜之義,行之不妥。”成方曰:“書封如初,彼安得知?”仁符亦勸之。烈公曰:“兄乃發硎之劍,乞為出山。”成方慨然曰:“某一孤客,飄零江湖,久蒙烈公待以國士,願隨左右,叱吒立事。”亭長嘆曰:“雖無豫讓,亦無憾矣。”三人同車,仁符御之,二人軾立指畫,徑至縣衙。
徐公曰:“一應皆付足下矣。”烈公:“大人知遇既久,今乃得償也。途中乞舍弟仲桃、小朱虛侯共之。”雲曰:“莫非田橫之後乎?”成方出應之。徐公喜曰:“皆由汝便宜從事。”次日,烈公辭家出。
這日,烈公等至碭山,草木斑駁,窮山惡水,地勢險要,殺氣驟起。一聲鏑鳴,湧出無數山賊,首皆塗赭,健軀厲相。為首二人黑面鋼須,以斧指曰:“吾乃山東二灌,久聞烈公名震諸侯,未見其實,如能親睹,當引眾拜降。”烈公綽槍欲出。田成方止曰:“欲退群賊,必先奪魁,某願迎之,料不負小朱虛侯之譽。兄荷書使重任,豈可輕出?”成方出,一人飛馬出,叫曰:“吾乃灌祖,來試斧鋒。”掣斧便砍,成方就馬上奪其斧,反刃付其項上。灌祖大驚,閉目欲受戮。田成方釋斧曰:“素知碭山二灌名動山東,諸侯皆避,今日得會。”灌祖、灌宗俱大驚,倒頭便拜。亭公、成方棄韁下馬,急扶起,笑曰:“微末之技,辱於君前。”二灌拜曰:“素聞烈公賢而多客,今果然也。”二灌邀眾上山會飲。灌祖移席問曰:“諸公欲何往?”亭長粗述之。灌宗叫曰:“久聞神都上元鬧燈,我等何不同往?”亭公見二灌賊氣熾人,欲絕恐拂其意,冷了熱心,權許之。
不日至神都,面詣相府主簿徐靄,徐靄將回書付烈公,叮嚀數句。烈公辭出。回至傳舍,灌宗叫曰:“元夜至矣,何不游燈?”烈公笑曰:“公等須去刀劍,若依得便去,不依休往。”宗曰:“兄何佩劍彎弓如故也?”烈公笑曰:"吾等身著衙衣,無人能疑。藏弓者欲行非常之事也。”
第三章 元夜射君 [本章字數:2042最新更新時間:2013-11-14 15:42: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