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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川悸動的心情無以言表，多次夢中呼喚的伊人終於露面。黃娟已不是當年那個清純率真的女孩，短短三年時間，她變了許多。黃娟的面容沒有多少變化，她精緻的化妝則掩蓋了實際年齡，原來的一襲披肩長發高高挽起，平添少婦的風韻，很像時尚雜誌上的封面女郎，美艷絕倫。黃娟配備了項鍊戒指一整套的高檔飾品，華貴高雅，難怪惹得大家注目觀賞。黃娟朝鄭川走去，露齒而笑，鄭川迷離欲醉，只是隱隱覺得黃娟的笑意缺少了從前的爛漫天真，透過厚重的脂粉，顯得虛假空洞。

　　  久別重逢，鄭川幻想無數遍此種場面，沒想到就這樣猝然降臨。不能否認，黃娟變了，變得成熟，變得愈髮漂亮了。鄭川原先只有見她一面的想法，現在他忽生再續前緣的念頭，簡單會面，已無法滿足他重敘舊情的強烈願望。黃娟是在他毫無防備的一夜之間突發變故，本該水到渠成的美好姻緣化為鏡花水月。天使般的黃娟是他心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夏日雨荷，自從她恩斷義絕之後，鄭川陷入困境，一蹶不振。黃娟與生俱來的優雅和嬌弱，是鄭川在任何女人身上也找不見的帶有深深烙印的特質。

　　  鄭川感悟良多，假如當初不相見，便可不相戀；假如當初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假如當初不相伴，便可不相欠；假如當初不相惜，便可不相憶；假如當初不相愛，便可不相棄；假如當初不相對，便可不相會；假如當初不相誤，便可不相負；假如當初不相許，便可不相續；假如當初不相依，便可不相偎；假如當初不相遇，便可不相聚。假如的情況，鄭川羅列了很多條，然而，他明白世上沒有吃後悔藥的可能，也就不存在那麼多假如。無情的歲月，是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天塹鴻溝。  

　　  （一六八）

　　  現在黃娟像仙女下凡一樣，走進光線朦朧的咖啡屋，在他對面款款落座。鄭川不敢直視她散發異彩脈脈含情的亮眸，黃娟沉靜無語，許久沒有開口，清水芙蓉的貌樣令人驚艷，兩人都有些惴惴不安。此刻鄭川還存有幻想，期盼黃娟回心轉意，重返他的身邊。鄭川的心在飛揚，黃娟是他心目中的稀缺珍品，比中五百萬更具吸引力。他覺得神迷目眩，是黃娟戴的白金首飾所迸射的珠光寶氣，使他感到刺目，睜不開眼。鄭川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極力想分辨四周的景致，卻什麼也看不見。

　　  幸好，他尚有知覺，伸出雙臂，都是謎一般的東西，不知是何物。恰在他惶恐無助，即將崩潰之際，被一股風暴所裹挾，捲入暗無天日的漩渦。鄭川的臉開始扭曲，模糊不清，這不是早先的他，原本品行端正，讚譽聲中的他，迷失在無邊的魅惑陷阱里。所謂的魔鬼與天使，只在一念之差置換。迷霧重重，他辨不清前行的方位，黑暗隧道盡頭，等待他的將是什麼？鄭川兒時的心愿是長命百歲，非富即貴，福壽雙至，平安健康。但是他知道，忠孝不能兩全，其他事也是同理，順暢之路是他的單方設想。

　　  水盈則溢，月滿則虧，大自然的法則就是這樣，苦樂參半，苦造出甜，甜醞釀苦。鄭川想到了報復，能使他感到快慰的最有效方法，唯有如此，他方可獲得靈魂的瞬間釋放。鄭川像被一種巨大能量吸附，墜入無底洞一般的深谷，陰森黯然，周圍一切黑漆漆的，他懷疑是地獄冥府。前面是無盡無止的牆體和門洞，墳墓枯骨遍地，煙霧籠罩，他驚懼得如同中了魔咒。說曹操曹操就到，面目醜陋的魔鬼用呲出的獠牙，啃齧著他的肉身。鄭川撒腿想跑，但是卻邁不動步，大聲疾呼，窒息的喉嚨又喊不出話。  

　　  他漂泊的魂魄找不到歸宿，抓住的扶手都是殭屍木乃伊，感覺異常恐怖。他輕浮的軀體發飄，全身緊縮，原是他的幻覺，一場噩夢驚魂。鄭川和黃娟兩人對視，只覺得小鹿亂撞，有個聲音從鄭川心底響起：你要是無法忘記她，難以割捨，就想方設法遺忘，淡忘也不起作用，就拿出勇氣面對，否則你一生不得安寧。鄭川想到此，像開閘放水一樣吐露心曲：當年的事，我不想作過多解釋，我以前曾有向你講清楚的打算，後來我打消了這種念頭。可以預見，你容不得我辯護，現在看來也確實沒有必要了。

　　  鄭川頓了頓又說：如果說當時我沒有挽回我們關係的想法，與情於理都講不通，其實正相反，我的願望十分迫切，時過境遷，我再怎麼後悔也無濟於事。我只想對你說聲對不起，錯在我身上，我找了許多理由，都很難自圓其說。我如今後悔不已，這是我今生犯下的最大錯誤，幾年來我在痛苦煎熬中度過。實際上我已經受到了應得的懲罰，我的心情還滯留於幾年前，從未變更，我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去接受別人的感情賜予。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的心被你掌控了三年，從來沒有停止對你的思念。

　　  顯然，鄭川的這番話感動了黃娟，她的淚水不斷線地涌流出來，鄭川慌忙安慰她：我的話令你難受了，過去的事已無可逆轉，我說這些純屬多餘，徒增煩惱。黃娟從隨身的ＬＶ包中取出濕巾，擦掉眼角的淚痕，動情地說：那時我還年輕，不懂得寬容，害人又害己，現在落到這番境地，我也很後悔。黃娟話未說完，眼淚又不爭氣地吧嗒吧嗒滴落，鄭川見狀，握緊她的冰冷小手。鄭川也陪著黃娟傷情落淚，它們好像都尋到了傾瀉的出口，要將這三年中的相思之情一股腦地洗刷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