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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誤會不誤會?你就別想糊弄你母親。”宗丁說,“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好在你還清楚。”宗丁怎會被胡憲糊弄,立即戳穿了他。但他也相信胡憲並沒有糊塗到這種地步,才算放了點心。他繼續說,“還算你清楚,年青人荒唐一點沒什麼,但千萬別當真。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我與你母親說了,憑我在京城的這張老臉,這塊牌子,將來見到好人家的女兒,自然說一個標緻的與你。你看看人家閻樂,娶了趙大人的女兒,平步青雲,那才是年青有為的樣子。”
“你可要好好聽著,”胡母說,“你才當了幾天尉佐!舅老爺什麼世面沒見過,他的教訓你可要記住,你要是能學得你舅老爺的一丁點兒鳳毛麟角,我就謝天謝地了。”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宗丁並不會輕易讓胡憲胡弄,他一定要聽清胡憲是怎樣打算的。
“我不還沒想好嗎?”
“什麼沒想好?是不忍心,下不了這個決斷。”宗丁一針見血。
“這……倒沒有。”胡憲把握不住,有些遲疑地回答。
“這事不能再猶豫不決了,當斷則斷,你說你能怎樣處置她?我告訴你,最好的處置就是把她弄死,讓她一輩子別說話。”
“啊唷,兄長,你可不能叫憲兒殺人哪!”胡母見自己兄長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壞了。
“我沒叫他殺人,我是說最好。但真要做這事,就怕做不乾淨,反害了自己。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將她賣了,賣得遠遠的,讓她再也回不到這裡,這樣也乾淨。”
“是,舅老爺說的是,只是容我再想想。”胡憲還真有點捨不得。
一連數日,桃芸兒沒見到胡憲,心中不免有些發怵,派了一個丫頭去尋他。自己獨自坐在家裡傷感了一回。細想,也知道胡憲不可能明媒正娶的來迎娶自己,如硬要爭這個名份,那就可能連現在這樣子也保不住。這樣一想,雖然傷心卻不免作了退一步的打算,既然做不了正室,做個偏房,也算是一輩子,心中暗暗拿定了這主意。胡憲到時,她倒委屈起自己來,刻意逢迎。胡憲還以為她明白了事理,此時他畢竟還沒拿定主意,心中還眷戀著她。
當桃芸兒說出自己這打算時,胡憲一方面感到頗為自得,另一方面也暗自下定決心,決不讓步。他不是得不到母親的應允嗎?能維持目前這樣子,在他就是最好的結果。他也知道,桃芸兒這人遲早是個麻煩,想到舅老爺的話,也是認同的。只是心中仍有些割捨不下,只想留待以後再說。
所以當桃芸兒自以為自己作出了最大犧牲的時候,胡憲已拿住了她的無奈,他說:“你就別想那麼多了,能維持現在這樣子,就很好了,別得寸進尺。”
桃芸兒聽到這話,驚慌起來,立即感到自己的退讓沒有獲得結果,反而被胡憲看輕了,也使她最後看清了自己的處境,那就是自己什麼也不是。短暫的靜默之後,她不禁狂笑起來:“哈哈哈……”
這笑聲笑得胡憲心裡直發毛,“瘋了!”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桃芸兒突然收住笑,看定胡憲,象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她終於明白了,胡憲並不打算對自己負責,不由得將牙一咬,變了臉地說:“姓胡的,我今天總算看透了你,算你利害,有種。我桃芸兒有眼無珠,這是我的報應,是活該!可你要知道,頭上三尺有神明,欺人欺心難欺天,你會有報應的,你不會好死,——別碰我!”桃芸兒對著正要抓住自己手的胡憲叫道。
這使得胡憲下不了台,又聽到桃芸兒這樣咒罵自己,不由得惱羞成怒。他猛地站起身來,說:“如是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好,我走,你可別後悔。”說完,他掉轉身就走,卻被桃芸兒一把抱住。桃芸兒這時那裡還顧得了這許多,早已是淚流滿面,不勝悽惶地哀求道:
“胡郎,不要這樣,我……我聽你的,我全聽你的就是了。”
“這就好,你要是這樣,我自然會對你好的。”
但是,事情很快就急轉直下了。原來宗丁有個老家人,在咸陽城中,這個老家人常在各府衙走動,自是認識了不少各府衙的府役和家人。這一天,這老家人和廷尉府的幾個府役相遇,說起話來高興,遂相邀進了個小灑店,說些飛短流長的話來。一府役喝了幾碗酒,就口無遮攔,說:“你們宗大人的外侄胡大人,養了個外室,還以為是養了個天仙娘子,其實只不過是個粉頭……。”宗丁這老家人一聽這話,臉面一沉,便有些掛不住,說:“你不能這樣胡說,壞我家老爺名聲。”那府役說:“我哪敢呀?爺們,你我什麼交情,幹嘛要惹你老不高興?我要是不看在你老兄的面子上,我還不說呢,是不是?”他說著,對左右幾個呶了呶嘴,發出一陣邪笑聲。那老家人知道這話中有話,忙陪笑道:“這話叫人摸不著頭腦,既是兄弟,就別賣關子了,不妨告訴我,我作個東,算是請各位的。”“告訴他?”那府役歪著嘴地問另幾個人。“說吧,說吧,別難為他了,省得宗大人還蒙在鼓裡。”“老兄,實話告訴你,你老爺家外侄包養的那娘們,不是個好東西,在我們那裡,天天侍候我們夏大人。”“你可別胡說!”“胡說?胡說什麼?有幾次是我親自交給他家人送過去的,還有假!”“這話當真?”“這話我敢胡說嗎?又不是什麼秘密,你問他們幾個,哪個不知,是不是?”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