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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不下了,但氣溫非常低。積雪的表層凍結住,人馬踏上,“咔吱咔吱”地碎了,下面的雪凍成冰凌狀的顆粒,依然挺硬的。朔風颳著旗幟,向前翻卷,持旗手戴著手套,依然凍得不行。姬文的戰袍被風颳得緊裹身軀,拉扯著她和戰馬前行,她的青發被身後的風颳著掃著面龐。她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愁悵悲涼,尤其是想起虞姬,這個異姓姐姐,淚水就禁不住地落了下來。於是她抬起頭來,望向遠天。
她和趙克爽率三千輕騎先行。鄭述則率七千步騎日夜兼程,半路上分兵一千五步卒和一千輕騎在那連尹秘密帶領下,去了淮水上游。
他們到達鍾離。鍾離守將蒲壽實感突然。他此時正與英布頻繁接觸,商議歸降一事,但也沒有到痛下決心的時候,因譙縣的戰事還未了。沒想到趙克爽大軍突然來到,使他措手不及。無奈,只得打開城門出迎,心中卻在盤算,怎樣來應付這變局?他早已審時度勢,知西楚必亡,這一點他看得清楚,但又怕萬一。人們在作出重大決策之前,總是患得患失,總是如十指必斷一指一樣難以取捨。趙克爽的突然來到,把這一切打亂了。好在此事尚在機密進行之中。
驗過信符,趙克爽為主將,姬文、他、鄭述為副。
他不知道姬文是誰?也無法把這清秀冷殺的將軍與季姬聯繫起來。何況,他也不大知道季姬,不知道季姬就是故秦的青城公主,是一個劍藝超群的劍士。他只是試探的問趙克爽:“那位姬將軍何許人也?本人從未見過,也未耳聞。年紀青青,負此重任,必是不凡之士?”
“她呀……”趙克爽正想告訴他,但想到蒲壽不可靠,季姬又有言在先,於是立即改口道:“是新擢拔的連尹。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不要說你是外臣,就是我隨大王多年,不認識的也實屬多多。新人變換之快,叫人想記也記不住。”
趙克爽接管了城中的防務之後,和姬文、蒲壽巡視城池。發現城池上的防務不象自己想像中的那樣周密,現在的鐘離,雖然也呈現出一種臨戰狀態,卻又透出一種僅僅只是以備不虞的煥散,他很感驚訝。這感覺也正是姬文、蒲壽的感覺,他和姬文心裡自然相信了那流言。二人不動聲色。蒲壽則作好了準備,只要自己不承認,別人就拿他無可奈何。趙克爽立即進行了重新部署,命城樓上豎起他的“趙”字大旗,擂他一番戰鼓。一時間,鍾離整肅,刀槍林立,天地變色,疲蹋的鐘離又升騰起昂揚的鬥志來。
這突然的城池之變,驚動了英布。他率眾將及幕僚走出營門,才知道自己是中了蒲壽的緩兵之計,自然是怒不可遏。立即兵臨城下,揮舞著長矛,大罵道:
“蒲壽匹夫,安敢欺我耶!”
蒲壽一聽此言,心中頗感驚懼,但也只是一瞬間。
趙克爽一聞此言,知道有變,正欲責問蒲壽,被姬文暗中拉了一把,立即佯作不解狀問:“英布那廝說什麼?”
“他說我欺他。”
“這是何意?”
“這是事實,我因鍾離不可守,曾與他接恰。不過,也僅僅是緩兵之計。這廝信以為真,他現在發現中了我的計,自然說出來,無非是想借將軍之手……”蒲壽故作坦蕩狀,大義凜然地回答。
“怎能叫我信你?”
“不,不,老將軍,”姬文馬上斡旋道,“英布詭計多端,他就是要達到這個目的,蒲將軍赤膽忠心,何人不知?即使退一步,這是事實,也情有可原。現在只要蒲將軍與你我同心,我們就要以誠相見。如若我們自己內部都心生嫌隙,那這城就不可守了。”
“全憑老將軍處置。”蒲壽並不自辯。
趙克爽命用弓弩射住英布的進攻後,回到衙署。待蒲壽去後,他不解地問姬文:“你制止我幹什麼?蒲壽反狀已露,何不及早除之?”
“事態未明,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事,望老將軍明察。”
“這也是,”趙克爽想想也對。但他又說,“我怕有些事,防不勝防?”
“不妨,謹慎些。其實,他也未必相信你我,既然他將我們迎進來,就暫時不敢鋌而走險。我們先得掌控住事態,不可造成我們內部的對立,這才是最重要的。原來我們不知道,才可怕;現在知道了,何懼之有?不怕他:勝從險中求。可能還可利用……。”
“好,勝從險中求!”趙克爽抖動著花白的鬍鬚,讚賞道。
“我想,今晚,看他是否派人出城去?如果是,就真相大白。但我們不要驚動他。”
“怎麼說?”
“他必得剖誠於英布,讓他去,這樣我們也得到了一樣我們不易得到的東西。”
“使英布不能痛下決斷?”
“對!”
這天晚上,果然有人墜城而出。
第二天傍晚,鄭述率四千餘步卒趕到。
趙克爽、姬文削弱了蒲壽的軍權,叫鄭述嚴密地監視著他。蒲壽不會不知道,自是後悔莫及。此時,城父已失,(金至)城兵敗,但項羽卻擊敗了韓信,楚漢兩軍還在對峙。現在趙克爽和姬文都明白,軍情萬分危急,他們殫精竭慮,思量再三,知道再不能拖延時日。這時,姬文想起了《(曷鳥)冠子•;世兵篇》的快速運動戰,根據這種快速運動戰,她構思了一個勢在必行的決策:那就是在此危局之中,讓鄭述假裝心生二心,去接近蒲壽,以獲得他的信任。再通過蒲壽之手,達到蒙蔽調動英布的結果。然後出奇兵,快速地打他個措手不及,或火燒之。迫使淮南兵西撤,那怕就是西撤一二十里也好。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