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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如何可以妄言?”始皇帝非常感興趣。
群臣也都靜悄悄地聽那徐市說下去。
“那飛羽神人說‘她已一千九百餘歲了’!”
“那你為什麼不求他一點神藥呢?”扶蘇當時就發問,他不是不信,而是自然而然想到。
“仙家之物,焉能隨便示與人的,貧士哪有這個福份?”徐市故作神秘地說。
“倘若陛下能求取到這不老神藥就好了。”王綰立即想到這一點。
“這可能嗎?”尉繚不屑一顧,“不是說仙家之物焉能隨便示於人的?”
“這話自然對,”趙高馬上趨步上前說,“但我皇聖上乃是天子,上天之子,就是那仙人,又何嘗不是陛下的臣民,你說是不是?”趙高側目看著徐市問。
這話始皇帝愛聽。
徐市本來只是海闊天空地胡說一氣,沒想到這王丞相會說出這種事來。又見趙高問他,迴避不得,只得硬著頭皮接下去:“正是,倘若陛下欲求取不老神藥,仙人焉敢不奉獻?”徐市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有些心虛。但事已至此,已無法回頭,立即又說下去,“只是路途遙遠,東海那邊至尾閭處厲風急切,白浪滔天,沒有樓船是達不到的。”
“不知你能為聖上求取到這不老神藥否?”趙高盯著徐市問,他知道這是討好皇上的時候。
“貧士當然可以,只是這工程浩大,不是一日能成行的。”
“這不成問題,陛下洪福,”趙高對著始皇帝慶賀道,“倘若能求取到這不老神藥,就是我大秦的最大福份。”
“你說呢?”始皇帝很感興趣,隨口問侍立一旁的扶蘇。
扶蘇似信非信,不是說他不信鬼神,當時人,沒有不信鬼神的。只是當時菌集在朝廷中的方士眾多,也有說得天花亂墜的,但幾乎全是騙局。日久天長扶蘇似乎也不全信,他知道這是勞民傷財的事,但又不能拂逆了臣子們對皇上的一片忠誠。本來,他就有點怪王綰、趙高多此一舉。他不喜歡趙高這城府很深的樣子。但當著父皇的面,也不便駁斥他,就有點為難趙高般地說道:
“既然中車府令有此高見,自然會有他的主意。”
始皇帝想了想,自然明白扶蘇的態度,知道扶蘇沒錯,但心中卻很不愉快,遂決定道:“此事就暫議到這裡,封徐市為議郎。”他不是不信,只是不全信。
扶蘇來到雩壇宮,這是咸陽宮區六國宮室的一部分,是按照故齊宮殿的樣式築就的,取名臨淄城外之沂水旁的雩台。這裡是趙高教授眾皇子的國學。
扶蘇進來時,又是季嬴受罰的時候。起因很簡單,胡亥弄到一盒上好的(赤聖)粉,見午後趙高伏案午睡,於是從懷中取出來遞給季嬴。季嬴不喜脂粉,她不要。她不要,胡亥也不要,二人推來推去,就生了氣,醒來的趙高一看見,責問起來。胡亥這人機巧,笑嘻嘻地指著季嬴說:“季嬴把閨房中的東西帶到庠序中來了。”季嬴一時語結,掙得個一臉緋紅。趙高當然知道,是胡亥的不是,想責備,又覺得不妥,就讓季嬴又吃了啞巴虧。
扶蘇進來時,季嬴正一個人坐在國學裡,背誦《管子•明法》篇:“奉主法,治境內……”
扶蘇並沒有看出季嬴正在受委屈,因為季嬴一臉平靜,她倒喜歡這時的安靜,因為此時,胡亥不敢來打攪她。
趙高見到扶蘇,站起來迎接,他對這位長公子有點敬畏,主要是這位長公子不大親近他,和他有距離。且每當皇上問詢,他都和自己的意見相左。比如今天,他是真正相信徐市的話,完全是希望能取到不老神藥,這是他對皇上的一片忠心。可扶蘇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就這樣來對自己表示了不滿,於是他對扶蘇表現得特別親熱,在扶蘇面前稱讚起季嬴的學業來。
扶蘇仔細在聽,趙高恭候在一旁說:“公主聰慧異常,這不僅僅是指強記,臣是說在於理會。吏道者,長公子是知道的,無非是要熟悉和遵循各種律令條品,簿書故事,這需要強記。但強記不是主要的,記住了要用,要能理事治劇,能在複雜紛繁的事務中,迅猛而果敢地處置之,這一點公主真令下臣佩服。”這可是趙高的肺腑之言。
“是嗎?”扶蘇很是欣喜,他撫摸著季嬴的頭,“好好學。”他勉勵道。
季嬴偷偷地伏在他耳邊,對他說:“我不喜歡。”
趙高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妹親密無間的樣子,很是欣喜:“又來告我的狀了。”
扶蘇笑了,對趙高說:“季嬴說:‘她不喜歡。’”
趙高也笑了起來說:“她還是個孩子嘛。”
“這樣也好,”扶蘇想了想說,“季嬴,我去對父皇說,閒遐時,你可以去向博士淳于越去學點詩、書、禮、樂、老莊、論語。春誦夏弦,那氛圍是很愉快的,你一定喜歡。”
這時,胡亥又轉回窗外,正在對季嬴作鬼臉。季嬴不想理他,又怕扶蘇看見,對他急得直擺手。恰好扶蘇正在看視季嬴的功課,見季嬴這樣子,抬起頭來,看見了胡亥,就有些明白。他問季嬴:“是不是胡亥不好好學,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