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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成佩服。趙成是侍御史,現在,他要的就是把遷徙工作做好,余者,全不考慮。他不會有那麼多的惻隱之心,尤其是對一個降吏。
孫致禮來到議事庭,他和至簡堂的關係盡人皆知,雖極力辯解,卻無法洗刷乾淨。趙成說他至少是助長了至簡堂的氣焰,徂徠山之變亂,他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按大秦律令,可以將他交付有司。但他趙成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遂不再聽他的辯解,立即命裘之勝將孫致禮一家監管起來,然後叫孫致禮去遊說上古師。趙成不會不知道夏祿文的險惡用心,但這是一條有效的方法,他必須用孫致禮一家去逼迫上古師就範。而且他不僅僅只是做做樣子,對於一個降吏,他是不用客氣的。
臨時監所原是校場邊的軍營,高牆圍繞著,十幾排軍舍。在軍卒的監押下,孫致禮來到這裡。他到時,高右人已得到命令,將他引至上古師處。上古師關在第一排軍舍里,和她關在一起的有苦須歸賓,玄月和採薇。這正是午後,上古師端坐著閉目養神,三個弟子百無聊賴地躺著。聽到傳來腳步聲,上古師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孫致禮和高右人,立即站了起來。玄月和採薇過來攙扶,她們走到監舍前。
孫致禮淒悽然,這樣子令上古師有點驚訝:“孫大人,緣何這等模樣?”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說話處,不是……”孫致禮仿佛才驚醒,他搖了搖手,看了看上古師身後的三個弟子和監舍,對上古師說,“借一步和師尊說話”。又對高右人說,“開監,讓師尊出來。”
“幹什麼!”苦須歸賓立即叫了起來,這聲音驚動了左右監舍。只見辛利、田憫、洗心玉以及至簡堂的眾弟子一起擁到他們各自的監門前,氣氛立即有點緊張。
“師傅別去,有話這裡說!”玄月拉著師傅,“誰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別胡亂猜疑,這是孫大人。”上古師看定孫致禮的眼睛,她了解孫致禮,這是一個忠厚長者,她止住自己的眾弟子。
“師尊別擔心”孫致禮說,“決不會為難師尊,只是借一步說話。”
“有什麼話,這裡不可以說?”辛利從右邊的監舍里詰問道。
孫致禮有點為難地看著上古師。
上古師從孫致禮那無神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哀求,於心不忍。她確定,孫致禮沒有騙她,她也不想為難他,更不想造成對抗。她對辛利說:“這裡交給你了。——你們也別胡來!”她對大家說。然後迴轉身,對玄月說,“你給我看住她。”她指著苦須歸賓。
“不,不,師尊想錯了,決不會為難師尊的,只是借一步說話。”
這樣,上古師出了監。高右人把監門鎖上。上古師在監門外站了一會兒,看了看辛利和眾弟子,然後隨孫致禮朝監所治所走去。
到了監所治所,高右人走出去,只留下孫致禮和上古師。孫致禮見只剩下他們二人,朝著上古師翻身就拜:“師尊救我一家性命!”
上古師吃了一驚,一把扶住:“孫大人為何如此?不可,不可,……怎麼救你一家性命?我不明白?”
孫致禮慢慢站了起來,心情依然不能平靜,頹坐在坐榻上,一副心力憔悴的樣子。
“是不是要我作一些讓步?還是至簡堂……”
“正是,趙成為這次發遣犯難,想把你們至簡堂拆散。這是夏祿文的主意,叫我來勸說你。以我一家人為人質,想以此逼迫師尊就範,望師尊念在平素你我的情份上,救我一家。”
上古師不語,她心中很犯難。她可以苛求自己,卻無法去苛求別人。孫致禮畢竟是孫致禮,她不能這樣去要求他。再說,他也確實是救了至簡堂和洗心玉,這是她才知道的。現在不語,是她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她必須要理清自己的思路,要考慮怎樣做才能做得最好。夏祿文這一招也太險惡了,以孫致禮一家為質,逼迫自己就範。自己如果不同意,就陷入不仁不義之中。行不仁不義之事,她千空照當然不能去做,但如果答應下來,哪等待她和至簡堂的就不知道是怎樣的後果?
“師尊難道真的不念及我一家十幾口人的性命?念在你我的情份上?師尊救我一把!”孫致禮這時也顧不得顏面了,“再說,師尊如果不答應,趙成也未必會放過,只會引起眼前的對抗,至簡堂也未必能保全。與其那樣,師尊還不如給我一個面子,過一時是一時。趙成也沒別的意思,無非是擔心不好管束。”
孫致禮這一席話,倒真是說到點子上了。或許這正是趙成的惡毒,自己如不答應,就中了他的奸計。她看著又是焦急又帶著一絲哀求目光的孫致禮,一時感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此時如果不是想到小玉,這個愛徒,她會立即承應下來。她為什麼會想到小玉?是那一天,夏祿文派人來提審小玉,她的監舍在監舍治所的對面,是第一排。那天,她看到有人來提人,隱約聽到那上差的憤怒。玄月告訴她:好象聽到了什麼“洗心玉”。當時,就揪緊了心。但後來這事又不了了之,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第二天,高右人來到她監舍前。此人仰慕上古師,極力想在上古師面前表現自己,因此掩飾不了自己救了她們的得意。他來到監舍,想獲得上古師的好感或讚賞。表面上他不承認自己有這種心態,但潛意識中正是這樣。這種心態,與上古師目前的狀態不相關,不管上古師現在是獲罪之人,還是上古師依然是原來名聞遐邇的名士,在他心中,都是同樣的。他以自己能真正地接近這樣的人物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