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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低垂著頭,靜了靜有點昏漲的頭腦。不知為什麼,他常有一種緊迫感,也有一種焦慮感。趙成回來後,他曾召見過一次,詢問了些齊魯之地的風土民情,稼穡收成。趙成據實稟報,比如皇恩浩蕩、百官敬業、齊地初治、百姓安康等等。末了,也透露了點“尚有六國亡佚之徒,藏匿山間,正在一一剿滅。”
天下一統後,他將秦國的清明政治帶到了六國,由於沒有了戰爭,經濟迅速得到了恢復。但他仍不滿足,作為一個君王,自有他君王的思想,那就不僅僅只是恢復經濟,而是社稷的千秋萬代的穩固(他把這兩者割裂開來),這是高於一切的。
始皇帝的身後站著一個少年女子,稚氣未脫,但卻俏麗肅爽。她的腿很長,肌膚淡古銅色,閃著緞子一樣的青春光亮。她著一身青色緊身劍服,披一襲青袍,隨侍在始皇帝身後,亦步亦趨,這是季姬。現在被始皇帝收為養女,封為青城公主,始皇帝叫她季嬴。
季姬不是因為“玄冰十三壬”毒發,加上趙成的遠慮,早已隕殞了嗎?她又怎能侍立在始皇帝的身後成為他的隨身侍衛呢?其實,事實也正是如此,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不是這樣。“玄冰十三壬”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結果的練功方法,人們知道的,也就是練到十一壬之後,就不甚了了。季姬當時在蘭陵雙清樓,被北門晨風和高漸離施以此法,已到十一壬的境界,本來正準備收功。沒想到事出有因,她失去了北門晨風的扶持,差一點命赴黃泉。所有人都不知道,還以為這是蠱毒所致。季姬服了蠱毒後,就有了徐延齡、趙成、龍應奎的十七天的功力扶持,這一些恰恰都是“玄冰十三壬”中的重要環節。而趙成欲置其於死地的沖折,才是“玄冰十三壬”最為關鍵的一招,這竟使季姬迅速地完成了“玄冰十三壬”的全部砥礪,使她的功力達到了“玄冰十三壬”的最高境界。而又恰恰是在到達此功的頂點時,生命產生了一種突變,呈現出一種假死症狀——脈息全無。大家都以為她死了,其實那時,正是她的身體在緩緩吸納功力平息下去的時候。
有誰知道?
季姬已死。
有中國傳統文化中,有許多神秘不可解的東西,在這裡我們是在以這種傳統的觀念來描述季姬現象的。季姬所受的砥礪、季姬的死而獲生、季姬後來所達到的劍藝高峰,這些本來就帶有離奇的色彩。使我們相信,有許多為凡人所不能理解的東西存在,這當然只是猜測,永遠無法證實。或許這一切均屬子虛烏有,只是牽強附會,在大千世界裡,是純屬巧合的事。就象無數個偶然構成必然一樣,也許季姬就是這樣一個由無數偶然構成的奇蹟,也許季姬她並不需要通過“玄冰十三壬”,也許她天生就具備習劍的素質,她就是這樣一個神童。離奇的事件只是給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而已,其實沒有這些,她也是後來的季姬。
無數卓絕的少年,在我們無法理解他們在某一領域所達到的高度時,我們只能在心理上跪拜在他們的腳下。
始皇帝為她的死哀傷,這種哀傷,只有在聞知姜弋之死時才曾有過。那時,他就感到自己心中的天空都蹋陷了,季姬之死,也使他產生了這種感覺,以至飲食不思,三天都未上朝。丞相槐狀和廷臣們極力勸諫,趙高見皇上如此傷悲,趨步上前跪奏道:“臣提議不如厚葬之,以假公主之儀。”聽著趙高的這個奏請,看著季姬那雖死猶生的面容,始皇帝難以自禁,遂決定:視季姬為養女,諡青城,以公主之儀厚葬之。為什麼會諡青城呢?也是一時的感念。當時始皇帝正好看見了凌鋒劍主龍應奎,凌鋒劍庭在郫江,始皇帝記不准,就記住了瀆山。他曾聽方士說過:“當地人稱瀆山為清城山。”又見季姬著一身青服,感念所至,遂這樣決定了。當這一切都在這樣準備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季姬的“屍體”一直不變。當時太醫夏無且正在宮中,立即被招來看視,百思不得其解。但眾臣看著這如生一般的季姬,知道皇上鍾愛,誰也不敢入殮,只是小心地看視著,護理著。但是,事至十三日,那宮女媵看到季姬僵硬的面容有了些生氣似的,就叫醫官來。那醫官是個老者,一把脈,感到了些微的脈動,真是喜不自禁,踉踉蹌蹌地奔到始皇帝面前,語無倫次地叫了起來:“皇上活過來了,皇上……”
這是什麼話?大臣們側目。
始皇帝雖然不去理會他的失態,但還是瞪了他一眼,有些威嚴但卻嗤笑地說:“你說什麼?”
“皇……”那老醫官還想——,突然明白自己說錯了,一下子噤口結舌起來,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哼,還真有你的!”始皇帝拂了一下袖,立即寬容地笑了。他走到季姬身邊,彎下腰去,用手去把季姬的脈息。這時,季姬的脈搏已經不是在微弱的搏動,而是在非常強有力地跳動起來。季姬真的醒了,而且顯得如有神助,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也許是那龍應奎的暗蠱之術,醍醐灌頂湯以及骨拙犀起了作用,季姬醒來時,真的一個人也不認識了,連她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太醫署的醫官們都來對她進行了診治,徐延齡、黃均也對她仔細審視了一番,認為這孩子的內力非凡,如若此時授劍,必得天下一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