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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愛過韋蒲嗎?她從來沒有愛過。但她知道命運不可違。她和北門晨風、美麗居之間的愛恨情仇,使她心力憔悴,她無力將此進行下去,她必須要使自己擺脫掉這種不尷不尬的境地。正是在這種思想指引下,為了愛,為了使北門晨風和自己不再痛苦,她只有狠下一條心來,當斷則斷,斬斷這一情愫。這樣,她才嫁給了韋蒲。

    既然嫁給了韋蒲,她就會克盡婦道。

    但就是這樣,她想逃避也不可得,老天爺就這樣的將她的夫君收了去,這確實讓她很傷心。

    她常常使自己有意識地去懷想韋蒲,在自己的臥室里立下了他的神主牌位,每天為他上香祈求冥福。祈禱他能在另一個世界裡,過得自在,過得幸福。並希望他能在另一個世界找到一個比她更好的伴侶(她一點也不妒嫉),不要象她這樣孤單。這真是奇妙,但這卻是她常想的,是她真實的心態。

    但有一個魔障卻時常出現,那就是北門晨風。每當她靜下心來,想些往事的時候,北門晨風就會不自覺的出現。每到這個時候,她就象被火灼了一下似的,驚覺過來,極力想把這魔障清除,讓自己不要再在這樣的情感下沉匿下去。

    表面平靜,內心卻不得平靜。因此,她只能將自己寄托在悟道習劍和讀書之中。  

    大滌山真是一個絕好的地方,洗心玉又有一個絕好的環境。你看,她有兩個多麼好的老師。黃公虔可謂學富五車,且充滿睿智,知人閱世可謂深矣。而倉庚,乃是天下第一流的劍士,雖然此時,她的劍藝並不見得比洗心玉高明,但她對劍道仍有許多獨特的感悟,使洗心玉獲益非淺。比如,她將劍道與易學聯繫起來,她說:“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劍道則曰:迫則能應,感則能劍,眩穆無窮,變無形象。”倉庚的這一感悟,說與洗心玉聽,仿佛一下子給洗心玉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使洗心玉感到自己的心胸一下子澄明起來。倉庚又以《老子》中的“不爭而善勝。”來說明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的劍藝;以《孫子》十三篇兵書來說明劍術上的虛實、詭詐;以中庸來說明劍士的修養,只有具有這種高尚情操的人,才能使劍生出大氣磅礴的飄逸之風;以醫家經絡說來說明練氣聚功。倉庚認為劍道在於氣,在於內力。劍士平日要練吐納導引之術,循經通絡,強固自身。內功到了,劍藝自然上去。還有一點最重要,這是倉庚自己的感悟。要學一流劍士的情懷——大家思想。這一點,就不是習劍所能得到的,而是要在劍外下功夫。一個劍士如果沒有大家情懷,那就只能是表面上的花拳繡腿,而不是真正的劍藝。這些思想都使洗心玉獲益非淺,這些可是倉庚一輩子的習劍心得,如今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她。再加上洗心玉將桃氏十四泉、雲摩十九式亂劍、大荒猿公劍、公臬的隱劍十八術,狼居胥的大漠血絕劍、以及蓋聶的飄零劍、魯勾踐的清虛劍一一記頌,細細領會。真是一重境界一重天,她的悟性已達到這種層次,對別家劍術,一睹便知,一知即通。她將這劍壇上的七大名劍揉合慣通,遂創出一種新的劍法,使將起來,只見人劍合一,不離不棄,仿佛有千百把劍將她罩住了一般,已不見了形象。黃公虔見了感悟頗深,遂賦詩一首,贊曰:  

    曼陀羅

    ——觀若耶女弟子舞劍吟

    風中花,寂無聊,潔而好,翩然舞於壇上。

    恍兮惚兮,夢兮譫兮,彼一劍兮?此一劍兮!

    射則見日,回則狂瀾,八荒絕域,四極生氣。

    每每原田,綽影依依,白雲蒼狗,遂感通幽。

    為識者舞,為情者放,東皇太一,狂也,這風中之花。

    女人自憐誰憐她!

    洗心玉讀後很有些傷感,倉庚則不喜歡。她說:“老夫子昏庸,怎把風茄兒比小玉?”洗心玉說:“我喜歡。”因詩中有祈詞:“東皇太一”,故倉庚乃命此劍法為“東皇太一劍法”,簡稱“太一劍”。

    洗心玉每日清晨即到大滌洞去打坐,靜練元氣,因而更顯仙風飄拂,很有點超凡入聖的味道。只是仍未斬斷俗念,倉庚已不能感觸到了,但洗心玉知道,仍有許多不滿意的地方。

    這一日,洗心玉從大滌洞練氣回來,進入九峰村。見有許多村婦圍在那澗水旁,有彎腰俯身察看的,有拿涼水的,也有駐足觀望的。她本已轉入那洞天別業的山路,但她仍放不下這人世間的俗事,常由此生出悲憫之心,終於停下腳來。她看到有一老婦人昏倒在澗水旁。對於這樣的事,她無法置之不理,遂復轉回。這裡的村民,都敬重她,見她迴轉來,就主動讓出地方。洗心玉走近那老婦人,見她臉上一大塊疤痕,立即想起了咸陽幾微院對面的燕金棋苑。她沒見過盈夫人,但授衣夫人的名字和相貌她卻不只一次聽到。現在見這老婦人臉上這麼大一塊疤痕,立即有些感悟——這是授衣夫人。心想:“她怎會來到這裡?”但看到她那一身風塵、滿臉蒼白,知其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在這窮鄉僻壤,遇到了熟知的人,何況此人是青城公主的庶母,洗心玉不由得激動起來。立即叫了幾個人將授衣夫人抬到洞天別業。

    這個婦人,自然是授衣夫人。她自從離開季姬之後,一直朝東南而來。先是到了故彰邑,受了點風寒,差一點沒病死。她的身體一直這麼不好,在故彰邑住了一段日子,將身體將息好。季姬給她的馬車也被搶了,兩個僕人也走散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人。知道依梅庭已不在震澤,所以她徑直往錢唐來。她由獨松關進入餘杭,在獨松關的土谷祠旁,遇到了山賊,搶去了盤纏。好在她一個老婦,沒有受到傷害,便一路乞討到了錢唐。到了錢唐,她真是狼狽之極,一無所有,露宿街頭。好在她下得一手好棋,在錢唐明聖湖旁擺起了棋局。那時的錢唐還是一個偏僻的小縣城,讀書下棋的人不多,授衣夫人想以擺棋局嬴彩頭來度日,也想攜此來打探洗心玉。但這樣的日子無法維持下去,沒幾日,她已淪落到靠乞討來為生。她感到自己這一次可能是要死在錢唐了。她並不怕死,只是記掛著季姬。季姬是她唯一的放不下,想到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季姬,她確實非常傷心,也無可奈何。她怎能抗拒命運?是的,總有一天,她要離開這個世界,季姬總有一天,得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好也罷,壞也罷,她都無法再痛愛她了。想到這裡,她就感到做人真沒有意思。想到季姬舉目無親地只剩下一個人,孤單單地生活在這人世間,她就感到自己死不瞑目。凡是和她下棋的人,她都要向他們打探,是否有這樣一個女子,她用姐姐姜弋的形象來描摹洗心玉。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說起依梅庭,倒還有人知道,但都說,好多年前犯了事,上山為寇了。現在在漢王帳前,也是一個有點名望的將軍。但依家早已在秦朝廷時就已被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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