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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年歲大了,”翠簾說,“又是這樣的行程,天寒地凍的,這一病,怎麼受得了?”

    “大娘難道還不讓你們留下?”這幾天,桃金孃已把自己和大娘的不合告訴了洗心玉,所以洗心玉知道現在肯定是那大娘在為難她,頗為同情。

    “大娘肯嗎?那可是大娘!”翠簾說,“她恨不得老爺死了才好,那才遂了她的願。”

    “你家老爺就不管你們?”玄月插了進來,她也有些不平。

    “這不,他管得了嗎?他不也得靠大娘。”

    “桃金小夫人,那你怎麼辦?這可是要緊的時候,”洗心玉立即明白了桃金孃的處境,知道那大娘在出發的時候,就要賣掉她,只是因為老爺堅決不許才沒賣成。兩人都在胡憲身上花錢,胡憲兩邊都得好處。她真的為桃金小夫人擔心起來,“你可得拿定主意啊!”

    “洗姑娘,你可要幫我。你說,我該怎麼辦?”桃金孃一把抓住洗心玉的手。  

    你叫洗心玉怎麼辦?一個小妾,如果老爺死了,被大娘賣掉,天經地義。面對這樣的事情,洗心玉只能抓緊桃金孃的手,來表示一點自己的同情。她很想幫她,卻無能為力,也不敢妄加允諾。自己不也在兩難之中麼?

    “哎,怎麼了,怎麼了?”玄月叫了起來,“事情不還沒到哪地步嗎?你家老爺又沒死!走一步,看一步。就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說不定還會柳暗花明呢?誰又能說,你那大娘,不會遭到天譴!”玄月就是玄月,靈牙利齒的。

    “噔!”地一下,馬車又陷住了,“駕!”車夫憤怒地吆喝著。“好,別傷心,我下去。”洗心玉拍了拍桃金孃。桃金孃說:“我來!”“你別動。”洗心玉和玄月就跳下了車。

    “唷,又下雪了,”洗心玉跳下車,才發現又下雪了,她叫了一句,感到很愉快。整個天地一片銀白,一陣寒風直攛她的衣襟,她彎下腰去,拉那陷住的輪輻。桃金孃、翠簾也下來了,四人一合力,把那馬車推了出去。洗心玉拍了拍手,望了望遠處,看見馳道兩邊有一些新墳,這是遷徙的人留下的,他們是什麼人?沒人知道。但洗心玉知道,他們是再也走不到他們的目的地了。  

    一個個徒步的人,從她面前走過,誰也不理誰,顯得麻木、機械,就象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一個人被絆了一下,跌倒了,又爬了起來。

    “真冷呀!”玄月說,“快,快上去!”她跺著腳。

    四個人趕快又上了車。

    一支運送糧草北上的隊伍在這裡和他們相遇。這時期,胡馬正在陰山九原一帶,騷擾邊地,擄掠邊民。尤其是右賢王韓元亮的部眾,特別兇悍。韓元亮是頭曼單于的小兒子。面對這心腹大患,始皇帝屯兵北地上郡一帶,派將軍王離、楊翁子鎮守。日夜操練軍卒,主要是防備,不讓胡馬再往南侵。不過,也有等待時機的想法。

    遷徙的隊伍讓在一邊,讓這支北上運送糧草的隊伍先行。

    趁著這歇息的時候,洗心玉、玄月、桃金孃來看齊雲。這時雪花又似有似無地飄起來。

    齊雲病得更重了,膚色發青,呼吸聲很重。她有時會陷入一種半昏迷的狀態,說著胡話。偶爾清醒過來,就抓著田憫的手不放。洗心玉來看她時,正是這樣。洗心玉站在車下,背過身去,淚水止不住地就流下來。上古師下了車,對著傷心的洗心玉說:“就只道哭,光哭有什用?也不知你那姨怎麼樣了?”對於這樣一句突兀的話,洗心玉、玄月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師傅是在記掛北門晨風。但此刻洗心玉又如何回答?車內,田憫坐在齊雲身邊,憂心忡忡。齊雲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咳出一些鐵鏽般的血痰來。看到這血痰,齊雲的臉色就變得死灰,她喘息了一下:“上古師尊……”她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苦須歸賓見齊雲叫師傅,立即招喚。上古師上了車。齊雲睜開微弱的眼睛,見田憫正要走開,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她說,就看著上古師,眼中含著淚水。她把田憫的手放在上古師的手中,吐出一句,“上古師尊……”  

    上古師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傷心,勸慰道:“你不要胡思亂想。”

    “王主,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雲兒……怕是……”又是一陣喘咳。

    “不會的,不會的!”田憫伏下身來,緊緊地抱住齊雲失聲痛哭起來。

    隊伍又開始前行了。下午,雪又大了起來,大河邊的風雪,異於別處,車上的人凍得不行,徒步的人則更艱難。道路泥濘,人們頂著風雪前進,氣溫在不停地下降,臉被風雪吹得失去了知覺,象冰冷的石頭一樣,眼中的淚在人毫不知覺的情況下自動流下來。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些徒步的人,他們自己也不在意,他們只盯著眼前的路,機械地前行。只有車上的人偶然朝車外一望時,才發現這些徒步的人的臉上,——那面對大河的一面,雪落在那裡都不化了,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景觀:半邊白。使心靈受到震撼!發梢、眉頭、唇須處也積著雪,但徒步的人自己不覺得,他們並不知道,雪已積在了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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