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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南岸的守軍突見江面上一大片戰帆,浩浩蕩蕩馳來,正處驚慌中。有想阻擊的,也有看見是自己的軍幟,誤以為是自家軍隊而放了心的,正混亂間,一時不知所措……。殊不知這戰船在強勁的西北風下,立即到了眼前。只見從船頭上下來一個個被煙薰火燎的自家人,又看見北岸那火勢越燒越旺,鼓聲越擂越響,正欲接納。
季姬率先下了船,踏上她渴望已久的南岸。她沉默著,一聲不響,立即翻身上馬。依照事先下的死命令:先過江者,凡輕騎,必須立即隨她殺向濠上!
她翻身上馬,並不停留,立即一馬當先,順著她已熟悉的路徑,朝濠上急馳而去。她的身後早已有百十餘騎緊隨。岸上的淮南兵不知是怎麼回事?立即被他們衝殺開。緊接著不斷擁來的楚軍,迅速地控制住南岸。鄭述下船後,立即又組織起一支五百餘騎的輕騎,命令他們立即去支援姬將軍。他把江防交給一莫敖,自己則率數千步卒也迅速南下,去支援濠上的戰鬥。
馬在急馳,蒸騰著汗水。季姬這時什麼也不顧了,她明白自己必須得趕在一切漢軍前面到達濠上,決不能讓濠上的守軍有所準備。她的身後跟著的只有百十來騎。這奔馳的大地震動了乍醒的江淮,天漸漸大亮起來。她看見了自己的身後升起了烽火,知道這是淮南軍在報警,好在這時她已看見了那一大片的灰朦朦的草垛糧倉。守糧倉的淮南兵顯然看見了烽火,正在慌亂中,推出了鹿柴,拿起了弓弩,有軍卒持矛殳擋在路中間,想制止他們……。季姬沒有感覺,她只感到自己的胳膊揮動了一下,就沖了過去。驚心動魄的號角、金鐸聲響起來,掀翻了這寧靜安祥的清晨,象是傾覆了一個波濤洶湧的大海。
濠上的守軍有的正在梳洗,有的正準備早餐,有的正準備換防。江北岸的戰鬥,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也加強了戒備。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江岸邊的烽火會升起來,一時倉促。更沒想到,會有楚軍從天而降,他們實在是來不及反應。這時,他們已聽到自己營寨中的報警號角、戰鼓,這驚心動魄的聲音令他們震悚。正在慌張遲疑間,便看見一列如箭簇般的輕騎疾馳而來。倉惶中拿起武器,已來不及了。戰馬撞開了寨門,一片鋒刃捲來了死亡,瞬間便倒下了一片。
“——燒!”季姬用她悽厲的嗓音尖銳地大叫道。
火把燃起來,前面的輕騎將皮囊中的油亂潑,後面的持著火把便點。先是將草垛點著了,火一著,江邊的風又盛,很快就燃燒起來。更多的草垛點著了,那火猶如從地底下躥出來的一樣,“呼”地一聲,躥得老高,發出噼噼叭叭的燃燒聲,升騰著煙團和灰燼,朝陰沉的高空翻滾,把黎明的濠上照得血一樣紅。淮南兵分不清誰是誰。楚軍開始劈開糧倉,將油潑進去,丟進火把。開始是一處兩處,然後是連成片,後來再也控制不住了,發出“呼呼”地抽風的聲音,火旋轉著向上,伸出一條條妖艷的紅舌,並輻射著熱量。然後就發生了爆炸,整個糧倉癱蹋下去,白熾的火逼住了人。人根本就進不去了,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煙,薰得、燎得人不行。
季姬率的輕騎只是一時得勢,很快就和醒悟過來的淮南兵展開了殊死的搏殺。他們大聲吶喊著,以壯聲勢。緊接著淮南兵的營帳也燃燒起來了。一漢將率數百人趕來,正遭遇季姬,立即被季姬斬於馬下。但楚輕騎也紛紛倒在血泊中。淮南兵在滅火。輕騎士氣很高,知道這一戰是關鍵,何況又已得手,他們決不後退,頑強地進攻著、維持著這燃燒。但畢竟人數太少。季姬已經斬殺淮南兵十幾人,逢她者必死,誰也沒見過這樣超群的女人。她和她的將士們在用生命維繫著這熊熊燃燒的火焰。
鄭述命令的五百輕騎這時正好趕到。火光就是命令,一陣暴風驟雨,平疇一片奔騰的戰馬,燃燒迅速擴大。淮南兵的守將真是欲哭無淚,他們還想挽回頹勢,還想奪回一些糧倉。但楚軍不會給他們機會了,他們只要見到救火的就殺,到處是刀光劍影,到處是鐵騎奔突。淮南兵在組織有效的反擊。季姬只恨這糧草燒得太慢,似乎沒有一整天,這些糧草是燒不完的。
季姬看著越來越少的輕騎,心急如焚,後面的步卒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趕到?淮南兵突然組織起來了,向他們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季姬看著剩下來的兩三百騎:退嗎?前功盡棄;不退吧,必是絕境!
“怎麼樣?諸位壯士,功敗垂成,願與季姬共生死否?”
襲擊的成功,帶來了豪氣與悲壯,每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景,便不再去畏懼死亡。勝利的價值無可比擬,生命只要有勝利來作支撐,就變得不值一提。
“願隨將軍同生死!”
更慘烈地戰鬥開始了,輕騎們一個個倒下去,戰馬被烈火燒得發狂地奔突。烈火中是慘叫的人,輕騎們再也堅持不住了,在這殊死的搏殺中,他們作出了超乎尋常的努力,做到了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正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候,鄭述所率的步卒趕到了,這樣終於扭轉了頹勢,徹底地擊退了淮南兵的反撲。並很快地肅清了殘敵,將濠上的糧草燒了個一干二清。
燒了英布的糧草之後,季姬並沒有退回鍾離,而是和鄭述率著這一支楚軍在淮水南岸佯動,裝出要襲擊市廛賈行、輕輿雲集的壽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