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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城如何不知,知道田憫在惡罵自己,憤恨起來,立即反唇相嘰(兩個人都是這麼任性慣了的人),也罵了起來。
“禮儀之邦?禮儀之邦怎麼就讓我們給滅了,還是一個禮儀之邦呢!現在是輪到你們來做豬狗了,就是我那撲鼠之狸,也比你強十倍,你現在就是豬,是狗!”
田憫冷冷地看著青城,十分厭惡地轉過身去,就象是看到了從未見過的粗鄙之人似的,不想與其還嘴。
這樣子激怒了青城,便欲拔劍。盈夫人著了忙,忙來按住。
“你囂張個什麼?不就是祭劍的料嗎?”季嬴叫道。
“公主。”盈夫人一聽這話,更著了忙,想止住季嬴。
“你說什麼?”田憫完全聽明白了。
“你就等著祭劍吧!”
田憫一下子全明白了,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等待祭劍的祭品,一種悲壯情緒升了起來。想到盈夫人這些天來,還在自己面前裝幌子,花言巧語的,自己還把她當作知己,卻原來竟是秦廷派來的鷹犬,不由得十分憎恨起她來。她再也不理她們,走進自己的房間,頹喪之極地一下子呆坐下去。立即有一種恐慌在心裡慢慢升起,世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她感到好孤獨,好無奈,感到自己好象一下子就被這個無情的世界所拋棄了,難以自制的悲傷使她失聲痛哭起來。
“她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和她斗什麼嘴?”盈夫人埋怨道。
青城十分懊惱,訥訥地說:“這關我什麼事?是她自己挑起來的,我也不想這樣。”
這幾天,隨著祭劍的日子日益臨近,盈夫人開始考慮起自己的事來。“是啊,田憫要祭劍了,她一祭劍,我怎麼辦?一個沒有了利用價值的犯婦,她的結局是什麼?可能只能是舂婦,也可能說不定會被處置,秦人殘忍。這一點田憫一點也沒說錯,可我不能死,多少年的追尋,多少年的艱辛,好不容易才來到她身邊。可直到今天,季姬都沒有相信我的話,真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在這種時候,我能離開她嗎?”
現在,連盈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僅僅是為了讓季姬明白自己是誰嗎?這似乎並不重要,但決不是要她背叛朝廷。這一點盈夫人自己已有點明白,她也知道季姬不會這樣做,因為那是死路。
這時,她見四周無人,拉著季嬴走向一邊,悄悄地說:
“公主,我要留在你身邊。”
季嬴嚇了一跳,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一時無法適應。
“你也知道,田憫就要祭劍了,她一祭劍,我怎麼辦?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胡亥皇子和趙成會放過我嗎?公主,你可要救我,也只有你才可以救我。”
“難道要我去求父皇?”
“不,不,千萬別這樣!你父皇生性多疑,你要是向他開了口,那我們兩個都完了。”
“哪該怎麼辦?”
“我想,我這個人,你父皇未必知道。時隔多年,在遼東,我又被火燒傷了臉,你父皇現在就是看見了我,也未必能認出我來。不是沒有一個人認得出我來嗎?這就好辦了。這事重要的是胡亥和趙成,如果他們同意,我就可能被留下來。當然,這事最好是自然而然的去做,就象水到渠成一樣,不留痕跡。”
“這怎能做到?——哦,不,不,你讓我想想,”季嬴突然想到了什麼,遂有了主意,她又看了看盈夫人,說,“可叫我怎麼相信你呢?”
“……”盈夫人一時無語。
“好吧,你只能呆在我的府邸里,”季嬴說,“教我下棋,別的一概不得過問。”
為什麼季嬴會做出這個決定呢?她沒說。自從她從依梅庭口中得知自己長得象洗心玉,而她又知道那洗心玉又長得象燕姜夫人,這就使她有點信了盈夫人的話。現在盈夫人說的危險是實在的,田憫一旦祭劍,盈夫人就會被派去舂米,或者乾脆就被殺掉。假如她真的是授衣夫人,假如她說的話是真實的,那她就是自己的庶母,也算得是自己的母親,那她怎能看著她去死呢?
“你答應了!季——嬴公主。”盈夫人激動得差一點叫錯了她的名字,嚇了自己一跳。
“那你……?”盈夫人不放心,還想問。
“我會處理好的,你就不要問了。”
青城公主走後,盈夫人立即想起了田憫,十分內疚,但卻無奈。她忙昏頭昏腦地轉進田憫的房間,田憫無法拒絕她進來,但卻可以不理她。
盈夫人尷尬地在田憫身邊坐下,拉著田憫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說:“田姑娘,你千萬別怨我,我也是實屬無奈。”
田憫嚶嚶咽咽地哭了起來,她真的太需要有人來安慰她了,她本不是強者,她無法拒絕盈夫人。
盈夫人心中一酸,淪落人對淪落人,猩猩相惜。她一把抱住田憫,老淚縱橫,她撫著田憫的肩和背,淚水落在了田憫的手上。這無言的淚,比有言的言語更沉重。此時此刻,她能拿什麼來安慰一個必死的人呢?語言是多餘的,可能什麼都是多餘的。
二人流了一會子淚,還是田憫,她轉向盈夫人,問:“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