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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柴是男人的事,也安排一些年輕的女人去噹噹下手。上古師看準了這事,讓洗心玉、苦須和玄月也去,為此,她求過胥鄭。至所以叫苦須和玄月也去,當然還是叫她們看準時機,幫幫小玉。再說,她也不能只叫小玉一個人去,這就很難掩飾自己的動機。胥鄭當然知道上古師,似乎也有點存疑,但對上古師,她不敢怠慢。凡是上古師有求於她的,她都給予方便。
胥鄭看不上田憫,也看不慣桃金孃,她安排她們和三個壯婦挑水。齊雲和翠簾被連累。
田憫做不了多少,如今這成了她必須要做的事。齊云為了照顧姑娘,重活累活總是自己做。但人心就是這樣,齊雲多做了,別人看不到;田憫少做了,沒一個不看在眼裡。這些平日裡的富家婦人,哪一個是幹過活的?如今就象烏眼雞一樣,一個盯著一個,看到田憫少做,如何受得了。
“這算什麼呀?”一壯婦冷眼相譏,她是累得無法忍受。
“七個人的活六個人做,哼!”一壯婦也恨得不行。
“幹什麼?”齊雲站在井台上,她在搖轆轤,這是挑水最苦最累的活。那轆轤寒冷刺骨,井台上風又大,她是為了姑娘,才上井台。聽見這兩個婦人編排姑娘,如何容忍得下去,反擊道,“我家女娃本來就是可以不做的!”
“我又沒說她要做?她不做最好!她不做可以派別人來啊!現在,她要來,也算一個。可她算得了一個嗎?這不是連累了我們,你們說是不是?”一婦人還嘴道。
“就是,我們管她要做不要做?既然來了,就算一個,總不能來了,又不做!”
“誰說不算一個?我不是在做!誰不服氣,誰上來!有意見,找大人去!”
那幾個婦人不響。
一個人搖水六個人挑,齊雲一刻也沒得休息。她的力氣又不大,只得咬緊牙關,一下一下的,這幾個婦人只站在一邊,等她搖上來。田憫看著心痛,但也就知道心痛,卻不知如何去幫齊雲,也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好在齊雲看顧她,每次只讓她挑半桶,看著姑娘搖搖晃晃地用雙手抓著扁擔艱難地走去,齊雲只有咬緊牙關,暗自傷心。
遷徙中的宿營地都是臨時的,一個大棚一個大棚,男歸男,女歸女,一個大棚住三四十人,地面上鋪滿乾草。這一天晚上,天氣寒冷,北風呼嘯,風裹著雪直往棚屋裡鑽。胥鄭這時已不看顧田憫,她不把她放在眼裡,因為章啟已不再袒護她,田憫自己又讓別人看不起。在分鋪位時,她把田憫和齊雲分在這棚屋的門口,齊雲如何肯依。但胥鄭卻不聽她的,又加上眾人附和,就不去理她,亦不去更改。
齊雲和她爭執起來,胥鄭人多,七嘴八舌地指責她。洗心玉正幫師傅鋪被,見這邊吵起來,遂和苦須、玄月走了過來。眾人擋住,苦須哪裡在乎這個?把擋她的婦人一推。人們見她這樣不講理,哪裡肯依?苦須歸賓立即煩惱起來,三下五去二地開打。這些婦人哪裡見過這個,幾個已挨了打,一時間亂成一團,上古師來不及制止。這時玄月一把揪住胥鄭,左右開弓,打得胥鄭都不知道南北了。屋子裡一亂,早有人報知章啟。章啟聞知,立即帶著軍卒趕了過來。胥鄭見了章啟,這婦人聰明,不言語,隻眼圈一紅。章啟看見胥鄭有些紅腫的面頰,氣憤起來,問:“怎麼回事?”
胥鄭也不張揚,依然平靜地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鬢髮,說:“就為這鋪位。我把門口分給田憫了,至簡堂的人就不依。只是這門口也是要人睡的,平日都是別人睡,今日分給田憫,怎麼就不可以?”
“是呀,門口也總得有人睡呀!大家說是不是?”有人煽動。
“對呀!”
“就是!”
看著苦須一付蠻橫的樣子,又看到激起了眾怒,想到這個田憫,章啟實在是忍無可忍。他回過頭來,對走過來的上古師說:“千空照,你的這些弟子也太蠻橫了,別人睡得,田憫如何睡不得?你的這些弟子無法無天,你也不管束管束?”
這叫上古師如何應對?只得陪了張老臉,為眾弟子陪不是。說自己教徒無方,又狠狠地瞪了洗心玉一眼,說:“苦須、玄月莽撞,你怎麼也不曉事?平日是怎麼教你的?至簡堂什麼時候這樣無理?田憫身子弱,你知道了,就應該把自己的鋪位讓出來。——去,把我的鋪位移過來,把田憫的鋪位移過去。”
“這怎麼可以?弟子知錯了。”洗心玉聽師傅這樣說,慚愧得不行。
田憫哭了,說:“我怎能讓師傅睡到門口。”
“不,不是,田姑娘,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這三個不肖之徒。”
“師傅,”洗心玉“撲嗵”一聲跪在地上,說,“弟子明白了,弟子辦事無方,至使師傅受辱。”
這一夜,上古師和田憫以及至簡堂的人都睡在門口。門口寒冷又潮濕,上古師緊緊地抱著田憫。田憫淚眼望著上古師,她就感到象是依在自己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她鑽在上古師的懷抱里,泣不成聲。上古師慈愛地撫摸著她,用手梳理著她的頭髮,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門外風在怒吼,直往屋裡鑽。
齊雲睡在她們旁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聽到姑娘的哭聲,看著一頭白髮的上古師尊,心中一酸,她好羨慕。她多麼想也象姑娘一樣,睡在師尊的身邊,去感受她的撫愛和慈祥,但她不想打破姑娘的快樂。她感到特別孤獨,側轉身去,長嘆一口氣,淚水就撲撲撲地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