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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不明白:“你幹什麼呀?”
“沒,沒什麼。”韋蒲面孔漲得通紅,鼻翼在翕動,熱切地望著她。
洗心玉明白了,好不慌張,“別,別……”她突然醒悟過來,用手指指指門外,“你呀!”她說。
洗心玉從沒碰到過這種事,她急匆匆地換好藥,看了從外面進來的倉庚一眼。倉庚倒沒覺察到什麼。洗心玉先是羞了自己,和倉庚說了會子話,就一人走到室外,想讓自己平靜一下。她在院子裡徘徊,想著剛才一幕,心就“別別”的亂跳。“自己的丈夫,對自己有了這種要求。”按說,這是每一個成熟的女人都會感到愉悅和快樂的,不管這夫君是她所愛,還是她所不愛。洗心玉也一樣,她感到有一絲甜蜜的羞澀湧上心頭。
“老了,蹉跎歲月!”她拂了拂鬢髮,抑頭張望了一眼西南邊朦朧的群峰,心中又有一絲淒涼。從群峰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在上郡郊外,她站在那棵老槐樹下,看著一個頹喪之極的男人離她遠去。她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一想到這個男人,她就覺得這個世界又變得明亮了,變得美好了。
在白天趕著馬的時候,她常常會走神,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不應該再想起的男人,現在,她又一次想起了他。
“如今,他到了哪裡?”
在洗心玉的思想里,北門晨風永遠也到不了美麗居的四月春舍,又總是那麼瀟灑。她仿佛聽見了在他身上陽光灑落的聲音,就象灑下一片金黃色的穀粒。北門晨風永遠在她生命中的某一行程中行走著,她從不給他以歸宿。
“這是不應該的。”她總是這樣咀喪地責備自己。
又從不制止。
現在,她感到臉上熱辣辣的,本來甚為遙遠的事,或者根本不可能的事,突然……。她真的不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怎麼會這樣?”她問自己。在她決定嫁給韋蒲時,並不涉及到這樣的真實,那時候,這種危險不存在。她只是在給自己破碎的心一個交待,也是給北門晨風一個堅決有力的打擊,以增加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可現在……”
她恨死了北門晨風。
“現在,他在哪裡?是在金牛道上的棧道上嗎?”這一次,出現在她腦海里的北門晨風的形象十分模糊,而且虛幻。
“拉縴遇到灘,屁股翹上天,石在腳下碎,不見江船動,嘿佐、嘿佐佐……”
她仿佛還聽到上次她去邛崍劍庭時,在那大江邊聽到縴夫粗獷悲涼的號子,又好象看到了那縴夫大山般沉重的傾斜身影。
“他在回家,他在回家看他的妻子,”洗心玉並沒有惡意的這樣想,因為美麗居是北門晨風的妻子,北門晨風和她的相聚,在感情上不構成對她的威脅。情人們都能夠容忍情人配偶存在的事實,在她和北門晨風中間,她竟能容忍美麗居,而自己只要能在他們的感情中,分得一瓢羹,她就十分滿足了。這是奇怪的,感情同做人一樣,也存在著優勢和劣勢,處於劣勢的人要求從不太高。
“只是,這對我自己不公平,對韋蒲也不公平。韋蒲是我的丈夫,憑什麼,北門晨風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憑什麼,我洗心玉的丈夫,就不如他!”她有點激憤起來。
“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誰強迫你,你的丈夫是你自己的選擇。”一個聲音說。
“這是他的權力,他既然是你的丈夫!”又一個聲音說。
“可我沒準備好,對,我還沒準備好怎樣來接納他。”她為自己尋找藉口。
“‘我不會同意。’韋蒲會這樣說,他不會同意我還這樣思戀著別一個男人。”
“他哪一點不如他呢?也不呀,他這麼強健,這麼有男子氣,我的丈夫沒有哪一點不如北門晨風,沒有那一點比不上他……。”
洗心玉的心緒一直不得平靜,她努力說服自己。
“我的丈夫怎麼就成了對我的最大威脅?”她想不通。
“我無法接納他,我做不到!”她感到十分頹喪。
“沒想到,一時的意氣,竟成了事實。”看著越來越沉寂下去的庭院,洗心玉有點驚慌。每天晚上打店,她都和韋蒲同居一室。問題是,那時的韋蒲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之中,對她沒有這種要求;可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已經康復,他要行使他作丈夫的權力。今天晚上……”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很亂。
“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再說,你得想清楚,他可是你自己選擇的丈夫。洗心玉呀洗心玉,你不會是這樣一個人吧,不肯和自己的丈夫同房,卻只是為著另一個男人?”洗心玉想到這裡,感到自己很可恥,“你不能這樣,你要愛你的丈夫,要真心實意地去愛他,要和他生兒育女,和他過一輩子。這種事,總是要開始的,遲一天,早一天都一樣。”
“可我怎麼就沒有一絲快樂和幸福?老天爺呀!”
夜色漸深,倉庚已回到她自己的客房去了。這時,韋蒲拄著杖,走了出來。在暗淡的月光下,深情地看著她,說:“夜已深了,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該是歇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