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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居的觀點是:我喜劍,我習劍,縱劍天性而已。
北門晨風則認為:我喜劍,我習劍,但劍士要有持守。
最後成了劍道之爭。這時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美麗居說:“天下哪有一統的道?比如哈婆婆屍後、山海間的女飛賊冷萍飄、你師傅和清虛無塵魯勾踐,他們有他們的道,我有我的道。你說哪一個才是正道?你說了也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再比如——”她遲疑了一下,突然轉過身來問上古師,“上古師尊,你呢?你的道是什麼?”
美麗居問的道,自然是指劍道,這是明白無誤的。但這問法容易產生歧義。
上古師聽美麗居這問話時,自然明白美麗居所指,回答道:“起床做事,吃飯睡覺。”
“師傅,美麗女娃在問你劍道呢?”辛琪以為師傅沒聽明白,催促道。不過這話大家也都沒聽明白。或聽明白了,沒作過多想,於是大家又來聽上古師講。
見大家沒感悟,上古師便不想再說,因為,她對自己所持的道也是把握不定的。她曾信仰過墨翟的非攻,當然,現在也不是不信,何況墨子的非攻也不反對一切戰爭。不過現在她又覺得墨子的非攻未免有點天真幼稚。她早已過天命之年,更知道“道”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是僵死的。只是這思想,三言兩語,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她就不想再說。這樣她說出了另一種思想,她說:“器吧。”她認為這“器”現在似乎更貼切於自己現時的思想。人的思想就是這麼怪!
“器?什麼器?”大家都覺得這話不好解。
後來上古師又吐出了這樣一句話(她正看向窗外),“一隻悠然的鶴呢。”
“哪裡?”支可天張望著。
“上古……”美麗居正想追問,忽聽支可天又說“鶴在哪裡?”不由得渾身一震,馬上墜入了一種沉思。
這時,容憫帶著齊雲過來看美麗居,見了上古師,上古師以平輩待她。這令美麗居感到奇怪,她不明白她們是什麼人?正奇怪間,只聽得北門晨風指著齊雲問容憫:“她的名字怎麼這樣怪?”“北門先生,你可是過來人?”只見齊雲十分得體地阻止了北門晨風的繼續發問。這又使美麗居不解,連齊雲都這麼超凡脫俗的,簡直不可思議。但她不明白北門晨風說的是什麼意思?她也讀過一些書,但讀得不專心。她問北門:“你說這名字怪,怪在哪裡?”北門晨風沒回答,轉向上古師,繼續他的說話。
“如今劍壇,除了你,誰人可領風騷?本來南有尊者公臬,還有鬱陶子高公園,可惜他們都不在了。西天嫫母哈婆婆屍後也久不現劍壇,人間好象沒有了她這個人。師尊,我常想,你們這一輩人難道真的捨得退隱?如今劍壇悲涼,劍士茫然,看來,中原大地劍道之式微已是不爭之事實。可北方匈奴卻出了一個北漠蒼狼,據說,此人劍藝無人能及,你對此有何看法?”
“確實如此。”上古師說,“不過,劍藝是不論輩份的。公臬、高公園和我是一輩,屍後要晚二十年,和我小師妹倉庚差不多,也算和我一輩吧。可狼居胥正值壯年,如今被稱作為北漠蒼狼,成為胡天第一劍,實在不可小覷。現在匈奴復熾於陰山一帶,常侵擾雲中、九原……”
“那北漠蒼狼果真無人能及?”苦須歸賓如何肯信。
“總不至於高出中原之劍吧?”北門晨風也不信,他知道胡劍不同於中原劍。中原劍講的是以靜制動以柔克剛的飄逸,講求的是後發制人;而胡劍則不同,胡劍講求的是短兵相接,有敵則無我,表現得特別兇狠殘忍。不求必勝就是必死,這在中原,簡直就不算是劍。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北漠蒼狼真的如人所言,達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不,不能這樣講,”上古師想起了哈婆婆,她說,“想當年,我和你們一樣,以為劍藝唯中原,這當然是指我們的劍。可哈婆婆不同,她是另一種劍,特別彆扭,所以她的劍不是中原劍。當年我和你們一樣自視甚高,結果見識了屍後之劍,方知別有洞天……”
“你和哈婆婆比過劍?”北門晨風驚訝極了。
“是呀,師傅,你說說看,她的劍藝如何?不如你吧?”辛琪自然作如是想。
“不,怎能這樣講,我自愧不如。”
“這不可能!”苦須歸賓根本不信。
“就是你這境界,我已輸了一層。”上古師嚴厲地責備道。接著又說了一句,“‘正道易進,魔道難入’,僅這一點,我就大不如她。”
這一句話真有點驚世駭俗,令北門晨風、美麗居驚訝不已,也對上古師的為人感悟不已。他們沒想到上古師竟能如此推崇哈婆婆,而劍壇上卻傳送著她們結怨甚深。
“這麼說,上古師尊,”美麗居說,“那北漠蒼狼真的無人能及?”
“天底下人稱老百賊的,你們知道嗎?”
“當然,只是從未見過,但老百賊胡息誰人不知。”
“也許你們見過。”
“這怎麼可能?”
“他乃——怎麼說呢?很難評介——是一奇士吧。”說到胡息,上古師似乎很難下斷語,但還是這樣說了。“他從不顯露真容,瘋瘋癲癲的,用些小招術到處騙人錢財,實則是玩世不恭,沒人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