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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上郡,就是一座為戰爭而存在的機器,到處都是兵營,所有的活動、生產全是為了戰爭。儲存糧草、打造兵器、舂米縫衣、整頓車馬,不論男女老少,看似無絮卻是謹然有絮的系在了這輛大戰車上。五顏六色的旗幟看似雜亂無章,而在將軍們的眼裡,卻是條理分明的。所有的軍隊各按其職守,加緊訓練,頗似目視著獵物的猛獸,靜伏著、等待著,積聚著力量。這是一幅壯麗雄渾的戰爭圖畫。
當然,上郡的市廛依然會按時擊鼓開市,鳴鉦收市,不但不蕭條,反而因戰爭而畸形的繁榮起來。北方的馬匹、牛羊、裘角源源而來;中原的鹽巴、絲綢、銅鐵被偷偷的返走。總有那麼多的商賈能找到門路,總有那麼多的朝廷命官、將軍暗中營私舞弊,但沒有背景,在此地則寸步難行。
倉庚他們一行人來到離上郡幾十里的地方,發現再北上幾乎不可能。他們住宿的店家,告誡他們:“沒有通關券,進不了上郡。”“但凡有可疑之人,一經抓住,就殺了。”這實在是不得不實行的,暗探、間者太多。常有軍士失蹤,常有軍士被殺,雖同是秦人,你真不知道他是間諜還是大秦的子民。
他們又不想直接前往秦營,畢竟對長公子所行之策不甚明了,他們必須先找到負二,打探清楚以後再說。
北門晨風和韋蒲試探過,二人騎馬朝上郡前行,才遠遠地看見那高大巍峨的城池,就被守城的軍卒發現,追將過來。二人只得撥轉馬頭就走。這種情況,使進城成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一行人愁在客棧里。
這一天,沿著直道,一行糧車由南北上,在這客棧邊停歇下來。
洗心玉見此靈機一動,問北門晨風:“你不是說,負二在運送糧草嗎?這些人中會不會有人知道?”
倉庚立即明白了洗心玉的意思,贊同去問一問。洗心玉就自去了,當時北門晨風還自告奮勇,要和洗心玉一同去,就被倉庚一口回絕,說:“不必!”
大家焦急地等了好一會,洗心玉才匆匆回來。
果然找到了。
大家都有些不信。
原來負二一直在這裡運送糧草,後來又成了小頭目,掌管過一隊運糧隊。現在他固然不再運送糧草,在管理和發放糧秣的軍候手下任庫嗇夫,但運糧的人中很多人都知道他。洗心玉說找到了,是指打聽到了他的消息,並不是說找到了他這個人。
只是有了他們的消息,自然就能找到他們這兩個人。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倉庚他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稱呼來稱呼自己,才能讓負二、翠簾知道他們是誰,又不能讓帶信的人知道他們是誰。
說是田憫、洗心玉的故人,這肯定不行,北門晨風說:翠簾知道他,就說是飄零子的故人如何?這一提議,倉庚也認為太危險。最後還是角者說:“黃老夫子怎麼樣?”這一提議實出大家之意外,卻被大家所接受。黃公虔?對,黃公虔,黃公虔沒幾人知道,他又是田憫的老師。
說到黃公虔,洗心玉長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也不知他到哪裡去了?”
“誰?”
“黃老夫子啊!”
這一點北門晨風知道,他說:“據元重講,他到下邳一帶去了,那裡有他的莊園。說是要找一個管仲樂毅之才,把《太公兵法》傳授給他。現在他也不叫黃公虔,好象改叫黃石公了。”
“這老頭,真有他的,鍥而不捨,令人感佩。”倉庚也是知道黃公虔的,在至簡堂被囚的日子,她曾和黃公虔有過多次長談。
洗心玉立即書寫一信,尋人帶去。這次洗心玉和北門晨風一道去運糧隊,為的是讓捎信人看到她和北門這兩個人,因為北門從桃芸兒口中得知,翠簾對他的印象很深。倉庚不好再反對。
“你看他們怎麼就這般般配?天造地設的一般。”老百賊看見北門晨風和洗心玉向那邊走過去的背影,說了這麼一句。所以說他不清楚,不知此中的微妙,就這樣不知利害地胡謅起來。
“少放屁!”倉庚一聲斷喝,“越老越糊塗了,什麼不好說,你說什麼;什麼不能說,你偏說什麼!”
“我又怎麼了?是不是?”老百賊仍然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他有點怕倉庚,就有點委屈的對韋蒲講。
“罵得好,我看你就是欠罵。”韋蒲本來看著洗心玉和北門晨風走在一起,就掛不住臉。再一聽老百賊這滿口胡言,就不高興。
“連你也……”老百賊看著韋蒲,似乎有點不信。
“閉上你的狗嘴!”倉庚眼中閃過一道寒冷的光,她真不明白,胡息怎麼變成了這樣。
果然,第二天上午,就有一輛(車並)車“得得得”地馳來,被候在店堂里的北門晨風看見。這衣車車帷內傳出話來,叫車夫進店找個黃公虔。北門晨風忙迎了出來。看見北門晨風,那車帷就掀開,走出一個少婦,還帶著一個孩子,小家碧玉的裝束。北門晨風一時認不出(他只匆匆見過翠簾一面),倒是翠簾一看見北門晨風就欣喜不已,這個曾是她覺得高不可攀的奇偉節俠,如今能以平輩和她站在一起,是她從來不敢奢想的。
“北門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