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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六月說起老爺一直在思念夫人,令美麗居滿心歡喜,竟一時泣不成聲。她就知道,北門晨風這人心軟,他不會對她不好,因而生出許多悲傷來。只是又不得一見,但她卻堅信,她和北門晨風之間的恩怨已經化解,反而生出許多寬容和良善來(順境使人寬容善良)。這樣,她又擔心起北門晨風來,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一個人在外,終是令人擔心。她真怕,萬一有個好歹……?可她又不敢這樣想,這使得她坐立不安。對北門去找季姬,更是擔心,季姬不是在項羽營中嗎?那項羽是個什麼樣的人?簡直就是個蚩尤,是個比始皇帝還始皇帝的人。想到這些,她就已經按捺不住。當她見到修繕一新的雲中陽韋蒲的墓時,就生出了許多聯想。甚至,她似乎明白了北門晨風是去做什麼去了。
這樣一想,又生出些憤怒,洗心玉終是她的一塊心病。這個洗心玉,在她還沒見到她時,就感到她是自己一生的災星。那時,她就想殺她,後來歷次,都讓她逃脫了。一直到現在,她依然象個陰魂一樣緊緊地纏著她。越是這樣,她越是惱恨,陰差陽錯的,終是不能得手。而且她還想起玄鶴子方巾的判辭:“緣何結子在上頭”。從這句判辭來看,她覺得,洗心玉這一生必定會有生育,而且她生育的孩子必定就是北門晨風的,她有這個預感。這樣一想,就著急起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得手,她非得除去她不可。至於怎樣殺死洗心玉?她有信心:支可天不是死在她手裡了嗎?那洗心玉又能比支可天高明到哪裡去呢?
但洗心玉畢竟不是支可天。
支可天怎比得上洗心玉?洗心玉多麼善於偽裝,假悻悻地蒙蔽了一切人,但卻騙不了她美麗居。洗心玉專幹些勾引別人丈夫的勾當。因此決不能讓北門晨風再見到她,如果在自己之前,他們兩個見了面,那後果真不堪設想。
六月和瑞蘭在逗著淑兒,憑著感覺,就感到六月有些張揚。她雖然喜歡她的乖巧,能討得自己的歡心。但喜歡和信任是兩碼事。她不願意淑兒喜歡六月,由此想起雲想,不由得十分傷感。其實,四個侍婢中,她最喜歡最看重的就是雲想。想起雲想,就有點煩,美麗居這人,不大會內疚,什麼事都敢做,也不怕去做。也許是她的個性太要強了,反倒希望淑兒文靜點,“可惜雪兒不在了。”她想起雲想,就很難過。
她必須要在北門晨風找到洗心玉之前,找到他。
她是一個想到什麼就必須去做的人,從不坐失良機。遂狠了狠心,決定也去找季姬。她相信,只要跟著季姬的行蹤,就一定會找到北門。這樣,她帶了葛僕夫婦和淑兒,踏上了去尋找夫婿之路的行程。淑兒是北門的女兒,北門還不知道他有這樣一個女兒。只要有淑兒在,北門就一定會很高興,也就不能把她怎麼樣。
大風秦楚 第四部 四卷、七、洞天別業
章節字數:4953 更新時間:09-06-27 06:15
七、洞天別業
洗心玉和倉庚投奔黃公虔於大滌山下,歲月荏苒,已是好幾個年頭過去了。
這大滌山下九峰村只有一條細細的山道通向山外,仿佛是躲避著人世間一般。山道沿著一條澗流在群山疊嶂之間穿行,山路彎彎,不時有田壠村戶出現。後人有聯曰:“洞天福地小山水;霄壤乾坤大滌山”,“九峰迴轉,路路不通道道通;山宅相接,人人有緣世世緣。”便是寫照。這山道兩邊樹木倒伏,岩壁累累。沿著溪澗,進入九峰村,路又一分為二。一條向南,一條向東南。向南的一條平緩,通出村子,向大滌山蜿蜒上去。在大滌山的峰嵐中間,有一巨大洞穴,時人稱之為大滌洞,是練家修生養性的好地方。另一條向東南的路則顯彎曲,沿著潺潺的澗流,一直向上,過了一個小石橋,路勢漸高。穿過一片雜木亂叢,一轉彎,眼前就顯出了一大片空曠之地,約有近百畝地。那澗流就從這空曠地帶穿過,人稱天柱泉。這空曠之地布滿了農田、菜畦,長著巨大的丹楓,豫樟,公孫樹以及楠木,桃李,白楊。在這空曠地的西南面盡頭,一片高高的山階之上,有一排粉牆黛瓦的房屋,那便是黃公虔的隱居之地。
黃公虔將此隱居之地命名為洞天別業。這是一片兩進殷實的別業,隱居在丹楓桕林之中,頗象人間仙境。
一生的顛沛流離,一生的艱辛與磨難,早已使洗心玉心如死灰。本來她還想和韋蒲過一段夫婦和瑟,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可老天也不給她。她不知道那樣的日子是否真實?但她是這樣想過。她愛過韋蒲嗎?她問過自己一千遍。但她知道人生就是這麼現實,沒有什麼可供人們選擇。人與人之間,都有各自的追求與響往,這些追求和響往,構成了人際間的關係。這種人際間的關係互相交錯、纏繞、衝突,每一個人都得作出讓步,都得為此付出。總有人是幸運的,總有人是不幸的,這沒有對錯。心地善良的人,會設身處地地為別人想一想,容許別人和自己迥異。個性強的或狂妄者,則當仁不讓,往往要干涉別人,一定要別人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做人行事,還美其名曰:是因為自己總是正確。這後一種人很令人討厭,卻是強者。洗心玉是前一種人,每一次她在命運的關口,都是失敗者。她實在無法去傷害別人,也不願意去干涉別人。這樣,她只有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