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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集的周家莊園裡。寨樓上的哨兵,沒有了虛張聲勢的吆喝和玩忽職守的調笑。一個個屏息噤聲,不吸菸。不咳嗽,借著朦朧的月光窺視著遠處。
“周國權仁兄雅鑒:大rì本軍北支那派遣軍司令部已電復在案,仁兄如攜全軍歸來。即刻升任縣jǐng備司令。今大rì本皇軍兵威雄壯,所到之處,莫不呈現王道樂土,一片明朗。中rì提攜,共建大東亞共榮圈,已成定局。行動在即,無需猶豫。還望絕對保守秘密………”
周國權,這個大院的主宰者,坐在大廳正中八仙桌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左手搭著膝蓋。右手扶著桌上的宣窯蓋碗,認真看過信,皺著眉頭說道:“鼎老,這是閻寶財從縣城帶來的rì本人的招降信,你怎麼看?”
李鼎臣已經年過半百。鬢髮斑白,雖然極力將腰板挺直,也掩蓋不住他的衰老之態。李鼎臣看過書信,沉吟了一下,謹慎地說道:“老太爺在世的時候,便屢次告誡我們:創業維艱。守業不易。所以凡事要從長計議,不可憑一時的衝動。現在rì本人雖然勢大難敵,但冒然去當出頭鳥,恐怕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不當出頭鳥,就怕失去了機會,落於人後啊!”周國權不無憂慮地撓著頭,“周張兩家久有宿怨,若是張玉新這個老傢伙先投靠了rì本人,得了rì本人的歡心,rì後豈不是要壓咱們一頭。”
“張玉新謹小慎微,而且他的地盤位置很不利。”李鼎臣分析道:“若是先投靠rì本人,難道不怕八路軍,以及九龍堂和紅槍會找到理由收拾他?所以,他縱有此心,也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周國權眯起了眼睛,思索著。他是個聰明人,把神聖的抗rì民族解放鬥爭當成了個人創業的黃金時代,在民族殺戮的血泊時做著升官發財、獨霸一方的美夢。
“少爺,要慎重啊!”李鼎臣繼續規勸道:“**正在向淪陷區派兵,各方勢力交錯,形勢複雜,我們不可輕率從事。須知不塞不流,不行不止,乃是處事的常規,以退為進,以守為攻,也是兵家常事。”
周國權沉默下來,雙眼裡閃爍出痛苦的隱憂,他把窗子開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過朦朧的月sè,掃視著這座籠罩在森嚴氣氛里的大宅院。
“鼎老,那您的意思?”清冷的空氣讓周國權變得冷靜下來。
“既要有殺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意。”李鼎臣緩緩的說道:“創業上可以尋求rì本人的幫助,但也不能完全死心塌地的讓人牽了鼻子走,到頭來成了他們的犧牲品。我們以前擴張的風頭太勁,張玉新、九龍堂等勢力隱然有聯合起來抵制我們的意圖。”
停頓了一下,李鼎臣繼續說道:“而且,rì本人擅長施展陰謀手段,嘴上說得好聽,定然也不希望我們一家獨大。既然如此,我們就找藉口拖一拖,順便撈些好處,看看形勢再作決定。”
周國權沒有回答,但他心裡已經傾向於李鼎臣的主張。亂世之中,手裡的軍隊就是資本,投靠誰都吃香。要是輕舉妄動,招致各方的聯合打擊,軍隊一完蛋,誰也不待見。
“少爺,我受老太爺知遇之恩,沒齒不忘。在這緊要關頭上,不能看著周氏宗族為他人所乘。”李鼎臣感慨而又帶點傷感地說道:“只是——少爺你要有主見哪,不可為那自私的小人所蠱禍。”
對於周國權的另一個比較倚重的幕僚閻寶財,李鼎臣一直認為是個禍害,這番意有所指的話也讓周國權有所jǐng醒。是啊,以前被閻寶財表面上的殷勤和恭敬迷了雙眼,又認為李鼎臣腦筋古板,不能適應現代cháo流,又加上閻寶財的挑拔,因此周國權對李鼎臣這個老臣漸漸疏遠起來。這使得李鼎臣既氣憤又傷心,難怪他要乘機發泄了。
周國權感覺到了這位託孤老臣的忠心和傷感,不禁有些動情地說道:“鼎老,何必說這些感傷的話呢?你對周家的忠心,我都是知道的。我想好了,就按您的意思辦,咱們拖一拖,靜觀形勢。”
李鼎臣的眼睛亮了起來,讚賞地點了點頭,心情大好,周國權的青睞和倚重給了他極大的力量,他仿佛年輕了十幾歲,渾身充滿了幹勁,又回到了當初剛到周家,得到周國權的父親倚重,言聽計從的時候。
“少爺,靜觀其變不是毫無作為。”李鼎臣臉上露出了笑意,提醒道:“九龍堂新敗,這可是分化瓦解他們的好時候。胡晨東那一股人馬,是不是多活動活動。多抓些人馬,在這亂世之中,才可以待價而沽,誰也得待以上賓。”
“可惜那傢伙光吃不拉,送他的禮物照收,卻連個準話兒也不給。”周國權忿恨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碗直跳。
“此一時,彼一時。”李鼎臣不慌不忙地說道:“當初他投靠九龍堂,也是怕勢單力孤,被人給吞了。現在九龍堂這棵大樹已經分杈了,他還不得另做打算?財帛動人心,英雄愛美女。少爺,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人前顯貴,還得捨得下本錢哪!”
“鼎老,你所說的本錢,到底是什麼?”周國權有些不解地問道。
李鼎臣面sè平靜地開口說道:“少爺,二小姐年齡不小了,若是能與胡晨東結成秦晉之好,於外於內,可都是好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