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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鬼子沖了過來,徹底堵住了缺口,把人們逼得退了回去。炮彈猛烈地向山上轟擊,掀起沖天的泥草,一棵棵樹木被炸斷,山上的人們在痛哭喊叫,在絕望的奔跑。
“向南走,往南面走。”幹部們帶著群眾向另一面衝去,可沒到單台谷,從單台谷撤下來的人群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向北走,往北走。”向北走了一段路,前面又叫了起來:“快回去!快往回走,鬼子占了帽子山。”
人流開始慌亂起來,幹部大聲指揮也見效不大,沒有路可退了,無奈之下只好順原路返回,再次進入了胡洞溝這塊不大的山谷。不久,游擊隊抵擋不住鬼子的兇猛進攻,從紅花溝掩護著群眾也退了下來。
東山口、西山口,一個是必守的關口,阻止敵人衝進來;一個是要衝破的生存之門,唯一的活路!
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從山口吹來,松樹底下,草叢旁,岩石縫中,一家一戶地抖瑟在一起。孩子哭,母親哭,父親也流淚了。哭,哭!哭又有什麼用呢?眼瞅著陰暗的蒼天,會降下救星嗎?
有槍的,不管是民兵還是士兵,都默默地聽從著指揮,用樹木、石頭在山口形成障礙,擋住即將而來的鬼子,為沖開生路而贏得時間。另一部分戰士開始集合,他們身後是一些是握著手槍、攥著手榴彈的機關幹部,是手拿纓槍的婦救會員,是手拿石頭棍棒的縣區幹部、是學校的學生和老師、是醫院的醫生和傷員……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準備進行最後一次的決死衝擊。
“gcd萬歲!”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悲壯宏亮的聲音響了起來,長久地在山谷中迴蕩!
很多機關幹部都覺得最後的時刻到了,紛紛開始撕碎文件、破壞器材,秦憐芳也蹲下身子,從挎包里取出文件,一張張地撕碎,揚飛。小桃咬了咬嘴唇,上前幫著她撕,抬頭怯生生地叫了一聲:“芳姐,咱們”
秦憐芳從女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恐懼,勉強笑了笑,溫聲說道:“別怕,跟芳姐在一起,誰也分不開咱們,是不是?”
小桃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感覺到了些許安慰,加快了撕紙的速度。
從西山口遠遠shè來的子彈,時而“嗖嗖”地從頭頂掠過,時而打在地上竄起一溜塵煙。沒有人躲閃,也無處躲避,子彈打在人身上,“噗”的一聲悶響。中彈的人倒下去一聲不吭。大家都知道,如果從這裡沖不出去,今天反正是要死在這裡了。既然是死,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而衝出去的希望有多大呢,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那很渺茫。西山口的地形地勢不適合抵禦外敵,兩座一高一矮的不過二百米的山鎖住了出路。矮的那座從谷里幾乎無法攀登,下山的路在山口外面;高的那座算是個半拉山,地勢陡峭。後面連著的是高聳的絕壁懸崖。
敵人是一個輕裝中隊,但顯然在火力上又有所加強,四挺機關槍,再加上百餘條步槍,居高臨下的優勢地形,使衝出山口的希望變得幾乎沒有。
“古書記,這麼沖是沖不出去的。”胡嘉英的臉sè忽紅忽白。猶猶豫豫的說道:“不如想別的辦法,保存一些革命力量。”
“什麼辦法?”古慶山黑紅的臉膛隱隱出現了一絲怒sè,他看不慣胡嘉英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不如,不如趕快把殘廢軍人隱蔽起來,把武器埋藏起來。組織領導群眾堅持不屈服,不出賣幹部和黨員。全體團結一致進行鬥爭,來對抗敵人的屠殺……”胡嘉英吞吞吐吐地還未說完,便被古慶山的斥責給打斷了。
“放屁!”古慶山怒不可遏,“你那是投降,是貪生怕死。我寧願留給自己最後一顆子彈,也絕不放下武器。你們呢,你們會放下寶貴如同生命的武器,任憑敵人宰割屠殺嗎?”
“不能。”
“跟敵人拼了。”
“死也不做俘虜。”
…………
秦憐芳也在揮臂高呼,手裡緊握著孟有田送給她的手槍。臉上驀然一涼,她伸手摸了一下,是滴水珠,是自己流淚了,還是
雪花飄了下來,先是小朵小朵,然後就象柳絮般的片片飛舞。
“看,敵人的援軍。”一聲驚呼吸引了人們的注意,都向手指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通往山口矮山的山樑上拐出了一隊土黃sè的人影,向著矮山急速奔去。這支突然出現的人馬,令谷內的人們的心驟然冰冷。而東山口外槍炮聲的臨近,更讓所有人的心沉入了谷底,幾近絕望。
……………
望山跑死馬,孟有田帶著隊伍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聽著遠處的槍炮聲,卻只能在山樑上、山溝里曲折前進。儘管心急如焚,但直花了快兩個小時才算接近了目的地。
越接近,孟有田對以前的記憶越清晰,他想起了那裡的地形地勢,意識到如果就這麼一下子衝過去,並不能穩cāo勝券。他的腦袋在急速轉著,眼睛不停地四下觀察著,驀然停了下來。
“孟兄弟,怎麼了?”郭龍海也氣喘得很急,連續奔波了多半天,任誰都要感到疲累。
“咱們不能這麼蠻幹,要做下布置。”孟有田簡短地說道:“順著這道山樑能夠到達山口,但那是座矮山,咱們就算成功占領,也要被對面的那座高山上的敵人壓制,也無法掩護咱們的人馬順利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