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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男人把孟有田的活兒都搶了,他也只好扛上獵槍,順著田埂去尋找為愛情而奔跑追逐的野兔子。
放眼望去,田野里到處都是春的氣息。大地似乎重新甦醒復活過來,被人們砍割過陳舊了的草木茬上,又野xìng茁壯地抽出了嫩芽,在風吹雨澆和陽光的撫照下,生長起來。cháo潤的微風吹來,野花青草的氣息,直向人心裡鑽。讓人情不自禁地把嘴張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飲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在遠處田野里跑著幾個孩子,是為飢餓驅使,也為新的生機驅使,他們漫天漫野地跑著,尋視著,歡笑並打鬧,追趕和競爭。每年春季,糧食很缺,為了渡過這青黃不接的時光,普通人家都要吃野菜樹葉。
在春天最早出土的,是一種名叫老鴰錦的野菜,孩子們帶著一把小刀,提著小籃,成群結隊到野外去,尋覓剜取象銅錢大小的這種野菜的幼苗。這種野菜,回家用開水一潑,攙上糠面蒸食,很有韌xìng。
與此同時出土的是苣苣菜,就是那種有很白嫩的根,帶一點苦味的野菜。但是這種菜,不能當糧食吃。以後,田野里的生機多了,野菜的品種,也就多了。有黃須菜,有掃帚苗,都可以吃。到樹葉發芽,孩子們就脫光了腳,在手心吐些唾沫,上到樹上去搞榆葉和榆錢,那是最好的菜。
清晨,還有露水,還有霜雪,孩子們的小手凍得通紅,但不久,太陽出來,就感到很暖和,男孩子們都脫去了上衣。為衣食奔波,而不大感到愁苦的,也就只有童年了。孩子們歡樂地跑著,並不感到跋涉。
孟有田微微抿起了嘴角,這曾是自己經歷過的rì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想起來,卻有不一樣的感慨。
大路上不緊不慢的過來了一輛轎車,轎車旁還有兩個騎手在跟隨,孟有田側身躲在一棵樹後,隱藏起來。那是李家大院的車,李大壞又回來了?那兩個騎手,看不清楚是誰,或者根本不認識。
沒錯,李大懷回來了。眼看著到了清明,上墳拜祭那時候可是大事,而且李大懷不是自己回來的,他還禮聘了兩個拳師,心裡有了點底。
一個拳師大名叫胡青,本來家境殷實,祖上還中過前清的武舉,也算是家傳的武藝。可他吃喝piáo賭什麼都干,他父母一死,不出幾年,便把祖產敗光了。仗著會武藝,槍法也不賴,也就慢慢闖蕩出點名聲,成了專為地主豪紳看門護院的炮頭。
另一個拳師叫安猛,沉默寡言,長得卻很威猛。但來歷卻有些不清不楚,只說在軍隊裡幹過,犯了錯開小差逃回來的。
李家大院有了這兩個高手,再加上外有巡村隊的鼓譟聲勢,李大懷覺得黑豹應該會知難而退,不會再來招惹。
大路上慢慢走來了三個人,宋先生和紫鵑邊走邊說著話,後跟著瞎老元,正與李大懷的轎車迎面相遇。
車簾一挑,李大懷那皮笑肉不笑的臉露了出來,故作親近地打著招呼,“宋先生,您一向可好哇!呵呵,還有紫鵑,可是越長越水靈了。”
宋先生略微皺了皺眉,他很厭惡李大懷的為人,敷衍著說道:“是李村長啊,不在鎮上享福了?”
“嘿嘿,故土難離嘛!”李大懷摸著下巴上稀疏的山羊鬍,問道:“再說,俺這村長還得處理村上的大事小情呢!”
宋先生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就趕緊回家吧,我還有事。”
“您忙您的,改rì俺再登門拜望。”李大懷說著放下了車簾。
第七十章踏青
紫鵑感覺有一道yín邪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弄得渾身不舒服,厭惡地瞟了一眼,胡青那廝忙擠出笑臉,紫鵑已經轉過頭去,扶著爹向前走去。
瞎老元的獨眼有些冷森,胡青那副醜態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暗自jǐng惕。
胡青討了個沒趣,跟著轎車走了段路,旁敲側擊地打聽道:“東家,沒想到十里村還有這麼俊俏的姑娘,可是這裡的金鳳凰了吧?”
李大懷坐在車裡,咧嘴笑了兩聲,說道:“還真讓你說對了,這還真是俺們村的金鳳凰。誰要是娶了她,不只是艷福不淺,她家那幾十畝地,一套大院子,等她爹一蹬腿兒,也就到了手。”
“嘿嘿,是,還真是一隻金鳳凰。”胡青yín邪的神情中又加上了一絲貪婪,不禁回頭看了看那遠去的背影。
…………
“高柳豈堪供過客,好花留待蹋青人。”宋先生走在這春意盎然的鄉野之間,賞景散心,一冬的沉悶一下子煙消冰釋。
“山花押鬢踏青行,兒女相逢各問名。”紫鵑不時張望著孟有田的身影,有感而發地吟誦道。
宋先生含笑點頭,閨女被他培養成了才女,他自有幾分得意和欣慰。
北方民俗歷來有踏青的講究,每當青草依依、清水漣漣之時,人們便脫下長布衫和厚衣服,走出屋子,三五成群到鄉野山間賞景散心,消解冬天的沉悶。
“通!”的一聲槍響,在詩情畫意中大煞風景,自然是孟有田乾的,宋先生微皺眉頭,紫鵑卻喜上眉梢。
好半晌,孟有田拎著一隻野兔從小樹林裡走了出來,遠遠地揮手打著招呼。